天启，皇家别院。

古老的木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帝景煜缓缓抬脚进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往昔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犹如洪流一般倾泻而出。

当年，他，清欢，清穆，和他们的大哥清绥便是经常在这里打闹嬉戏，陪伴着对方长大。

可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清绥身亡，清欢自刎，清穆失踪，而他将要以一人之身承受这世间的所有孤独。

帝景煜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却突然在桌子上看见了风落了灰的信，那信上放着当年他给清欢亲手求的签。

他几步走过去，猛地拿起那封信，缓缓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景煜，见字如面。

身为皇家子女，若你我之间注定相隔。

是以若我在九泉之下，仍能得见你君临天下，四海升平，已然极好了。

我知晓我们之间隔的是家国仇恨，你能不做这三皇子，可我不能不做着公主。所以我们之间的过往，就这样算了吧。

他颤抖着双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素签，正面是金色墨水写下的上上签，缓缓翻过，反面上只有寥寥两行清欢的亲笔字——

浮华尘梦终散尽，便以白首至清欢。

这一世的爱恨长情，情深不负，最终却皆付予她留下的一只素签上。

看着看着，帝景煜突然就笑了，可心中却又一阵一阵的疼。他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就像仅有紧紧的攥着那颗心，他才不会疼的窒息。

果然，百转千回，到底是比不过那一次又一次的心碎。

可分明得到了答案，心口上的巨石缓缓落下，可又将那颗心砸得血肉横飞。

原来这么多年，他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能回复罢了。

‘白首至清欢’……白首，白首...

可是清欢，若你不在了，我又能和谁白首呢？

————————————————————————————

五年前，天启皇家别院

“三哥，四哥，你说父皇和大哥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十二三岁的女孩撑着如玉的小脸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葱白的小手向池塘里撒下鱼食。

几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剪影。

周围几尾鲤鱼争先抢后的在她脚边，争夺着为数不多的食物。

院子里对练的苏清穆和苏景煜纷纷停手，对视一眼，看向她。

“别担心，今年洪水颇多，在路上耽误了也不一定。”

苏清穆轻声安慰道，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苏景煜，问道：“你说是不是？”

“嗯。”

景煜回神，却只是应了一下。

他眼中的情绪一明一灭，叫人看不清楚，可身上倾泻出来的情绪却叫人惶恐。

“怎么了？”

清欢看苏景煜黯然的神色，问道。

景煜摇摇头，抿唇不答，倒是清穆打趣道：“诶呦呦，欢儿，你看这人的样子，明明担心的不得了，可却愣是装出这副模样。

“你以后可不能学他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清穆装出小大人的样子教训着景煜。

清欢抿唇而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向景煜。

和清欢对望着，景煜看的痴了，可心里的某处却骤然凉了下来。

清欢，就算今天以后你不会再这么对我笑了，可有这片刻的欢心支撑着我过完日后所有昏暗的日子，我便已知足了。

有时候，景煜当真希望她能早些懂事，这样知道她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

半天转瞬而过，可几人还是没能等到皇宫来的人，这下连清穆都开始焦急，在花园中乱窜。

“大哥他们怎么还不来？平常不到一个时辰的路怎么今天这么慢？”

清欢的小脸有些泛白：“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清穆一听，心中更加焦急，倒是景煜一如既往的淡定，可若仔细看便能瞧见他眼神中的悔恨和慌乱。

突然间，行宫的大门被撞开，闯入两个暗卫。

景煜和清穆听见声音转眼就消失在院子里，拔剑架在两个黑衣人的脖子上：“什么人？”

“我们是大皇子的人。”

两名暗卫异口同声的回答。

清穆的眼中闪过怀疑，恰逢这时，清欢从院子中跑出来，看清两人的眉眼，连忙喊道：“快放手！这是大哥身边的暗卫，他们是曾经贴身保护我的人！”

“公主！”

两位暗卫见了她立马出声。

景煜和清穆对视一眼，将手中的剑放了下来，清欢上前，看见他们身上都有伤，急忙问道：“是不是皇宫出什么事了？”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皇宫中有刺客闯入，大皇子耽误了些时间，让我们过来接各位走。”

说着朝景煜道：“三皇子，大皇子请你先回宫中帮忙。四皇子和公主由他护送。”

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人。

那暗卫点头，看向身前的三人。

景煜沉吟了片刻，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道了声好。

两名暗卫听了，立马将马牵了过来。

景煜翻身上马，身旁跟着暗卫中的一人。

正要走时，他突然回头看向清欢：

“欢儿，此去一趟极为危险，你愿不愿跟我走？”

清欢不解的看向他，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我跟着四哥哥就好，你快过去帮大哥，带着我干什么！”

说着，用小手去推他：“快点！”

之后朝着在一旁等着的暗卫说道：“你们赶紧走！”

暗卫朝她点点头，翻身上马就往皇城而去。

苏景煜看着暗卫的背影，最后回头看了清欢一眼，眼中情绪浓烈之极，用唇语朝她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只可惜，那时的清欢并未看见，只是催促他快些走。

却不知，这一别，再见他们便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