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咱们两家人聚聚吧，还是那次你从武汉回来聚的一次到现在，都两三年了。”

扯一会地瓜籘闲话，马爱亭突然建议。

周如脸露难色地说：“我中午约了单位的四个工友。”

“打电话推了，工友哪跟咱们亲戚重要！你推他们，我给俺大哥打电话，你说在哪个饭店，我好通知！”

主动了半天，结果还是要周如请客，周如倒不知说什么好了，重新打电话给饭店改个大房间，能坐十五六个人。四个工友跟马爱民也是工友。

老婆和周洁也跟去饭店，马爱亭又提醒说：“烟带了吗，昨晚不相干的人每人都给一条，今天都是亲戚，每人得两条！”

四个工友昨天通知时，要求早点到的，周如一家与马爱亭到时，已经坐好了，周如没按马爱亭说的每人发一条，总共就拿一条，每人可以分一盒。

“你儿子呢，他不是在家没有事吗，也叫过来吃饭。”

马爱亭没敢坐主位，让周如和老婆坐上去。

“周宜运去外贸公司上班了。”

老婆说。

“去哪里？”

马爱亭没听清，周洁又重复一遍，马爱亭觉得不平衡，立即说：“他怎么能进外贸，我儿子那么听话才分到港机厂干后勤。是临时工吗？”

“是正式的，朱大肚子给安排的！”

周如告诉马爱亭实话。

“干脆，你把朱局长一家也喊来，反正你跟他关系好。”

“照这样发展，中午饭咱不要吃了，不停地换桌子吧！”

周如知道朱局长烦马爱亭，他在，朱局长也不会来的。

“那不喊朱局长了，他又不懂诗歌小说，哎大哥，我看你别写小说了，专门写诗吧，你的小说太看重情节了，现在提倡无情节小说，你的老思想僵硬的堪比泰山岩石，小说写不出新意，虽然诗歌没我写的好，比一般人还能说的过去！我还有些人脉，一年发一首省刊还里有把握的！”

周洁一下从奶奶身边跑到马爱亭对面说：“马爷爷，不许你说我爷爷，我爷爷的小说都发春江杂志上了。”

“春江杂志？乖乖，你不懂，春江杂志档次太高，你爷爷怎么可能会发在那上面呢，是玉江杂志吧，是玉江县文联办的县级刊物！”

马爱亭正侃侃而谈，周洁立即抢了周如的车钥匙跑下楼，一会上来，拿着三本杂志上来，其中一本是青草杂志，刚寄过来的，南方有名的刊物，周如投了有半年，没想到也刊登了。

马爱亭翻来翻去的看一会，坐下来不在说话。确认一会，终于承认是周如的作品。他点着说：“行，大哥，以前你写好都发给我看，现在怎么直接投稿了？”

周如也不给他留面子，说道：“给你看过，你都发平州公众号上，除了我特别交待又交待的，你才不发，许多刊物有规定，不用那样的稿子！”

这顿饭吃的太压抑了，马爱亭埋怨周如好几次，大意是，你到大都市去忙活，看不起我们家乡人，在重要刊物发东西，也不告诉一声！

周如没话说了，他倒真诚地想告诉马爱亭的，连每人一条烟也带好，可马爱亭没给他这个机会。

马爱亭走时，忘记跟任何人打招呼，脸上像被冰冻住，看不出一丝表情。周如的杂志，他一本也没拿，到门口，差点撞碎了玻璃门。

周如感觉到了干兄弟的不快乐，他想想，自己没有刻意得罪谁，别人的快乐与悲哀他无权过问与干涉。

周如在老家一共送出去二十条烟，朱局长和周老花，是周如走时，安排儿子星期一上班后专门送的。他去送，两人不会接受的。

回到烟草小区宿舍，老头经理的小儿子及时跟着进屋，抱着的纸箱子里又有二十条香烟。这二十条是新产品，供领导试抽的，市场上空白。暂不外卖。

当然，走时带了两箱子蔬菜。

周如感觉别人对自己太好，同事程坤程柱，领导老头经理，女人也是，蒋玲玲没有让自己龌龊的想法得逞，对自己没有坏意。而自己又给别人带来过什么呢？他一个人自责，没想过做一个坏人，可他又做过什么具体的好事？

他边干活，脑子里对这个问题不停地探究。他是作家，想不懂的东西善于用文字表达，于是，理出一串情节来闸述友情，父子的，母子的，兄弟姐妹的，同学的同事的，题目就叫《友情》

他怕思路一纵即逝，连续几天都是有空就写，流花那边，小车又招了两个年青人，每天在按照计划种地，也没什么大事。

用了快两个星期时间，小说才脱稿，整个人才从迷离状态恢复。写了半辈子小说诗歌，从来没有那么投入过，仿佛把自己幻化为主人公，多数时候，周如认为不是在写小说，而是像灵魂责问，自己在生话中挣扎时，友情的浪花倒底开的多么灿烂。

一脱稿，周如又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吃过晚饭到流花时，原先荒草丛生的地，现在可以叫它菜地了，它平整地展现在周如跟前，每块地纵横清晰，地头都挂上牌子，写明种的是什么，哪天种的，喷几次营养药。营养药是古井水的代名词，周如跟童小车订的暗语，两人都心照不宣。

这都是周如设计的大纲里的，还有两块地没有轮上种，先期种的上海青，筒篙出苗势头良好，已完全覆盖了地面。

周如表扬了小车一番，从车上抱下两个箱子说，“这里是600棵人参，按计划栽到屋后，钥匙你保管，两天浇一次营养水。”

童小车答应着去执行。

从菜地离开，到流花村出租屋，门没开，已被扑鼻的香甜味迷醉。葡萄已完完全全成熟，个头超大，紫皮饱满，膨胀欲破。忍不住，周如先摘下一串吃掉，酸甜配合的异常巧妙，最大程度地体现出葡萄的独特味道。

在屋里找把剪刀，小心奕奕地一嘟噜一嘟噜地剪下，三颗葡萄树，收了十三箱子。最新奇的是，这茬成熟，第二茬已经扬出了小小的米米花。隐藏在滕叶之间。

苹果也红熟，周如一并摘下来，装了四十多箱。这两样水果，周如没打谱送人，送人后，别人吃的好，再问他要，他可就没有了。

把他们存放进时间山洞之后，重新给葡萄和苹果喷一次水，又施行了根部浇灌，才去送菜。

耽搁些时间，停车后走到烟草小区门口时，老远就看鲁川在门口的灯光下着急。

那么晚了，鲁川找他什么事情？难说后天的作品演讨会取消？

鲁川也看见了他，急三步跑到周如跟前，一把拉住说：“我读完了你的友情，出乎我意料的好，我认为在我们刊物上登载，有些委屈，已发给我的朋友，让他看国刊可以用不。”

送鲁川回去的路上，鲁川不住嘴地夸奖这个中篇。周如想，这就是文人之间的另一种友情，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说清楚的，却要花四十块钱打的，又在门口等一个半小时。国刊跟文学有关的共四家，鲁川没提哪家，周如也没问。

周如给鲁川抱上楼一箱子菜和两条市场不卖的烟。

鲁川的老婆等在客厅，他对那两条子价值更高的烟看都没看，独对着一箱菜，眼睛放光，她不给鲁川好脸色，对周如却热情，说：“你比你鲁哥有大本事，文章写的好有啥用，种出好吃的菜才显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