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走出体育馆，邝野消失在视野中，桑梨呆住。

　　这人为什么把椅子给她……

　　应该是他单纯不打算待了，所以随便踢给她的吧……

　　桑梨迷茫地撤回视线，只好先在椅子上坐下，慢慢缓解着眩晕感。

　　人舒服了些，台上庐夏杨也演讲完了，下台后他拿了一把椅子送来，却发现桑梨坐着：“有椅子了？”

　　桑梨还没回答，他注意到她的脸，眉头一紧：“桑梨你脸怎么了这么红？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有点中暑……”

　　庐夏杨连忙询问她情况，桑梨表示没多大事，休息下好多了。

　　“如果难受我带你去医务室，别硬撑着。”

　　桑梨轻应，庐夏杨扫了眼附近：“邝野呢？”

　　桑梨启唇未语，庐夏杨猜到了，无奈：“估计又走了，真行。”

　　男生没再说什么，离开，桑梨又望了眼空荡荡的体育馆出口，末了压下心思，看回台上。

　　-

　　在各个领导的发言下，这场长达四十分钟的动员大会完美落下帷幕。

　　散场回到班，喻念念之前还嫌弃这种打鸡血，现在就振奋人心地制订起周末的学习计划，打脸嗖嗖的。

　　桑梨坐在位子上，喝了一大杯水，人基本没事了。

　　第四节上课，她后排的位置仍是空的。

　　估计是不打算回来了。

　　傍晚放学，桑梨坐车回家，管家说晚餐还要一会儿，桑梨不着急去写作业，便去后花园逛逛。

　　室外微风徐徐，天边的晚霞寸寸糜烧着，染红了视野。

　　桑梨往外走，看到一个顶着棕色卷发的中年富太太牵着只萨摩耶，从别墅后门经过。

　　像小白胖猪的萨摩耶看到桑梨，朝她吐着舌头，如同在微笑，桑梨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狗，眉眼不禁弯起，中年女人朝桑梨嫣然一笑：“闹闹很喜欢你呢，尾巴摇得可欢了。”

　　桑梨看着她愣了愣，女人笑着解释：“小姑娘，你应该还不认得我吧？我也住这小区。”

　　宋盛兰之前偶然和桑梨提过附近住了个面色和善、爱养狗狗的林太太，和他们一家也是朋友：“宋姨和我讲过，您是林阿姨？”

　　“对，前几天我路过看到过你一次，长得特别漂亮可爱，还挺印象深刻的。”

　　桑梨羞赧：“阿姨您好，我叫桑梨，我……我现在暂住在这里。”

　　女人含笑点头，看出来桑梨挺喜欢狗的，热情邀请：“要不要出来和闹闹玩会儿？它不怕生的。”

　　桑梨抵不住喜欢，应下出去，抚着乖巧坐着的它，整颗心都萌化了：“它好乖呀。”

　　桑梨记起外婆家也有一只小土狗，以前晚上她睡觉害怕的时候，都是小土狗窝在她脚边陪她。

　　女人笑：“平时这家伙可闹腾了，看到漂亮姐姐就装乖。”

　　忽而萨摩耶像是看到了什么，朝别墅叫了几声，尾巴激动摇摆起来，桑梨转头，发现邝野从地下车库上来。

　　他回来了？

　　桑梨本以为以这人爱玩的性子，加之是周末，她今天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中年女人看到他，笑着朝他招手：“小野——”

　　邝野看到她们，走了过来，叫了声林姨，女人看着激动的闹闹，笑：“很久没见你了，看它高兴的。”

　　邝野勾起唇角，蹲下去摸它：“闹闹，我们是挺久没见了。”

　　萨摩耶往邝野怀里蹭，开心地吐舌头。

　　邝野：“我前几天给闹闹买了点零食和玩具，在楼上，迟点我让人送过去。”

　　“哎呀，以后不要浪费钱，你给它买的玩具它都玩不过来了……”

　　桑梨站在一旁，看到男生逗着狗、眉梢染笑的样子，心间诧异，没想到他还挺喜欢狗。

　　邝野起身，问女人是不是要去遛弯，对方点头：“我过来刚好碰到你们家的小姑娘，我就叫她出来玩玩，她也很喜欢和闹闹玩呢。”

　　邝野转眼看向桑梨，就想起刚才看到她摸着闹闹，盈盈发笑的模样。

　　别说和狗玩了，就她瘦的，闹闹都能一把扑倒她。

　　邝野没说话，女人说先去遛弯，她朝桑梨笑：“小姑娘，周末有空来和闹闹玩哈。”

　　桑梨浅笑：“好的林阿姨。”

　　离开后，邝野转身走回别墅。

　　桑梨跟在他后头，忽而口袋里手机响起，是宋盛兰的电话。

　　她忙接起，那头的宋盛兰在去应酬的路上，刚好有空，就想着来问问桑梨这周如何。

　　“这个点该吃晚饭了吧，这几天晚上小野是不是都没回家吃饭，明天周末，这小子估计又跑去哪里玩了，打他电话也没接。”

　　桑梨呆得看向前头走进室内的人：“他在家啊？”

　　桑梨解释了下，宋盛兰见这人故意不接电话，气得让桑梨直接把电话给他，桑梨只好追了上去：

　　“那个……宋阿姨找你。”

　　桑梨对上他微冷的眼神，无语了下，赶忙解释：“是她联系不到你，才打到我这边来的。”

　　和她可没关系……

　　邝野接过手机喂了声，宋盛兰嗔他：“怎么回事，给你打了八百通电话也不接。”

　　男生笑了，“我没看手机不到五分钟，您这八百通打得过来么？”

　　“少贫嘴啊，”讲了几句日常的事，宋盛兰正色道，“今天你爸给我打电话，他说本来下周要回家，可分公司临时出了点出问题，估计还有段时间。”

　　邝野懒嗤：“挺好，这样我还清静。”

　　“你这孩子……”宋盛兰无奈换了话题，“平时多花点时间学习，这……这个周、周末……”

　　那头变得卡顿，声音滋滋啦啦的，邝野皱眉看了眼手机，在一旁的桑梨见此连忙解释：“应该是我手机有点坏了，有时打电话会卡。”

　　邝野：“……”

　　他对宋盛兰道：“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邝野低头随意瞟了眼手中屏幕碎裂、款式老旧的东西，扯起唇角：

　　“你手机从哪捡来的？”

　　桑梨一把抢了回来，喉间干涩：

　　“和你没关系吧。”

　　这手机是初一时母亲给她买的，在那之前，她每次只能用舅妈家的座机给她打电话，舅妈还经常不肯，骂她浪费电话费。

　　后来桑静给她买了这部手机，每个月还会给她充点话费，有次她的手机不小心被同学看到，他们就直接抢走传来传去，故意戏弄她，桑梨急得追着他们跑，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还她，笑得尖嘴獠牙。

　　那天下雨，她淋得浑身湿透，最后手机被人扔到了路边，几人嘻嘻哈哈离开，她跑过去捡，发现屏幕被摔裂了。

　　这几年她都用这部手机，她没钱也舍不得换更好的，觉得能打电话就够了。

　　回忆在脑中涌起，桑梨低头看向手机，喃喃自语：

　　“对我来说能有手机用就很好了。”

　　邝野抬头看向她，眼底波澜微变。

　　桑梨没理他，转身走上楼去。

　　-

　　随后的一个周末，桑梨没在别墅遇到邝野。

　　仿佛周五傍晚的碰面只是一次巧合，他们之间仍旧生疏，不过这样互不打扰，正是完美的“井水不犯河水”状态。

　　桑梨并未多在意，大部分都在学习，同时也不忘练舞。

　　　 新的一周来临。

　　周一早上，桑梨照例早早去往学校，到班后开始写自己买的物理教辅。

　　她写着，耳边落下熟悉的女声：

　　“同学，可以让我扫个地吗……”

　　桑梨转头，看到还是上周扫地的那个胖女孩。

　　桑梨没想到今天又轮到她值日，对方仍旧低着头，声音轻而小心翼翼。

　　桑梨起身让开，对方扫完地往后走，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桑梨见到后捡起来，发现是一个张韶涵照片的钥匙扣，她追过去还：

　　“同学，你东西掉了。”

　　桑梨声线温软，胖女孩对上她澄亮柔和的杏眸，怔愣忙接过：“谢谢……”

　　“没事。”

　　桑梨继续做题，过了会儿喻念念来了，要去装水，桑梨和她一起。

　　到开水房，桑梨拿出一包茉莉花茶茶包放进杯子，喻念念从上周就注意到了：“梨梨，我发现你好喜欢喝茉莉花茶啊？”

　　桑梨抿唇点头：“因为我妈妈很爱喝。”

　　“这样啊，茉莉花茶是好香……”

　　俩人走回班级，庐夏杨过来找桑梨，说林健让她现在去趟教务处，有个材料要完善一下。

　　桑梨应下。

　　走到教务处时，她听到里头林健正和其他老师说话，唾沫横飞：“高三的要重点关注，特别是几个调皮的，上周动员大会后，这周还要给他们打加强针，让他们思想重视起来……”

　　桑梨上前，待他说完后问：“主任，您让我过来填材料？”

　　“哦对，”林健反应过来，把东西递给她，“上周老忘记叫你，你把档案补充完整下，我录入进去。”

　　桑梨拿过材料去旁边填写，下一刻教务处门又被打开——

　　一男生慢悠悠走了进来。

　　对方一身松松垮垮的校服校裤，身形高瘦，进来后往沙发上一坐，抬起腿随意搭在桌上，而后脑袋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拽得二五八万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校长。

　　看到他一动不动，林健捧着个茶杯，嘴唇还挂着片茶叶，当场呆住。

　　几秒后回神，气得吼了过去——

　　“邝野，你来我教务处补觉是吧！”

　　沙发上的男生被吵醒，缓慢睁开眼：“不是您叫我过来？在您这儿睡我还不踏实。”

　　林健：“……”

　　我怎么看你挺踏实的啊？

　　林健急吼吼走去沙发旁：“别闹了，给我坐好了，找你谈话知不知道！”

　　桑梨微微侧目看去，没想到这人在校领导面前也敢这么嚣张……

　　只见邝野终于把腿放了下来，稍微坐直了点，压下了叛逆张扬的气场。

　　窗外的日光洒了进来，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半明半灭，鼻梁高挺，下颌皮肤很薄，贴着硬朗的骨骼，利落又冷硬，不得不承认天生一副完美好皮囊。

　　另一头，林健拉了张椅子坐到邝野旁边，早已习惯这人这副样子，放缓语气开口：

　　“行了你也别气我了，今天在开学前找你，是要和你好好聊聊，邝同学，你知不知道你今年高三了？”

　　“知道啊。”

　　林健朝他笑得春风化雨：“那是不是该努力下把成绩提高上呢？”

　　“把成绩提高上去干什么？”

　　干什么……

　　林健吸了口气：“明年就高考了，你得赶紧提高成绩，努力考个好大学啊？这是我们学校的期望，也是家长的期望啊。”

　　男生淡定反问：“嗯，然后呢？”

　　“嘿，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被你气得都没剩多少头发了！”

　　林健薅了薅稀疏的头顶，努力压下脾气，苦口婆心教育道：“高考是道分水岭，考个好大学将来就有更好的前途啊，毕业后就能找个好工作，赚钱养家，你就能实现你的人生价值，多好对不对！”

　　林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邝野闻言，只淡淡道了句：

　　“可我不需要赚钱啊。”

　　林健：“………………”

　　毁灭吧，他累了。

　　一旁，桑梨默默填写完档案，和林健说了声，走出教务处。

　　刚才邝野的话浮现耳边。

　　果然，真是富家多败儿。

　　桑梨回到班级，过了会儿早读铃响，邝野也回到了班，张博阳问：“阿野，听说林…林教头找你？”

　　男生懒懒往座位一靠，“嗯，做思想工作。”

　　“他又…又和你做什么思想工作了？”

　　“是我给他做。”

　　“……”你牛的。

　　大家拿出英语课本，邝野掏出本子继续抄课堂笔记。

　　早读结束后，第一节是数学。

　　那个令人最害怕的数学。

　　果然，铃一响，数学老师黄展平抱着一摞卷子、黑着脸走进班级。

　　……果然，暴风雨来了。

　　果然，黄展平把卷子往讲台重重一扔，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刚开学不到一个星期，我血压就高了，你们是真能气我啊！上周的开学考成绩出来了，我们班平均分掉到年段第三，你们自己看看考了什么玩意给我！不及格的有十个人！”

　　黄老邪一直以来对他们都是高标准严要求，底下一个个闻言，跟鸵鸟似的埋着头，班里静如死寂。

　　桑梨攥着笔，手心冒汗。

　　也不知道自己考得如何。

　　黄老邪骂了五分钟，稍稍平复些怒火，把U盘插入电脑，道：“成绩排名已经统计出来了，你们自己看看，然后我之前也说过，前两名就可以进入火箭班。”

　　黄老邪点开表格，大家看过去。

　　第一，庐夏杨，144。

　　第二，苏白晴，142。

　　果然，早就猜到了。

　　桑梨往下看，愣了下——

　　第三名竟然是她，138分。

　　喻念念也注意到了：“哇塞梨梨，你数学还挺厉害的耶。”

　　桑梨也没意料到，她以为自己会考很差的，结果竟然比她想象中好？

　　黄展平：“这次试卷高分得并不多，能上一百四的就两个，我们恭喜夏杨和白晴啊，今年还是这两位同学进入火箭班，特别是白晴，谁跟我说女生学理科不行，白晴就非常的聪明，大家要向她学习！”

　　班里响起掌声，第三组中排，旁边好几个女生激动地看向苏白晴：“晴晴你太棒了吧！”

　　苏白晴感受到周围羡慕钦佩的目光，淡淡莞尔，“没有啦，我就是运气好。”

　　表扬完前两名后，黄老邪让人把卷子发下去。

　　桑梨拿到卷子，喻念念说想观摩下，她把卷子递过去。

　　“我…我也看看，一百三十八，好高啊。”

　　后排的张博阳起身探过去，差点弄倒桌子，就被旁边的邝野一把扶住。

　　邝野把手机扔到抽屉里，转头看他：“你要不干脆搬个椅子坐前面去？”

　　张博阳：“……”

　　他老老实实的。

　　邝野把空白卷往桌面上一摆，百无赖聊看向讲台。

　　黄老邪把选择题答案写在黑板上，“我们先讲选择题啊。”

　　桑梨从笔盒里拿出红笔准备订正，旁边的喻念念突然惊讶一声：“梨梨，你选择第五题是对的，黄老邪怎么划掉了？？”

　　桑梨拿过卷子，对了下黑板的答案，发现果真是改错了，喻念念道：“桑梨，你加上五分不就能去火箭班了吗？！”

　　桑梨怔愣还未开口，喻念念连忙举手：“老师，桑梨的卷子改错了！她改完是143分！”

　　喻念念声音落下，全班一怔，隔壁组正在和人聊天的苏白晴，脸上笑容顿住。

　　众人齐刷刷转头。

　　目光朝桑梨围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