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千哉的呼喊顿时让顾若依一惊，她急忙扭头看向千哉，琴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白衣女子转过身，望向二人，转身望向二人的女子并不是千哉记忆力的相貌，出现在千哉视野里的是书院的二先生念荷。

看清二先生的面孔，千哉急忙恭敬行礼道：学生失礼，请二先生莫要怪罪。

念荷站起身，把琴夹在胳膊中间，缓缓朝着两人走来。

走到近前处，念荷缓缓开口说道：我不是你娘，这首《始》在整个天下可都是很有名气的哦。

“学生无意冒犯，是因为......”千哉的话还没说完，念荷便捂嘴偷笑了起来。

“我刚才弹得《始》真的很像云晴？”

念荷的声音拐了一个弯。

“您认识我娘”？千哉缓缓抬起头，看着念荷的脸试探着问道。

念荷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又像是在看着过去喃喃开口：你真的很像她。念荷的表情无比复杂

顾若依此时在一旁张大了原本就不大的樱桃小口，惊讶道：你们说得是哪位号称“揽云仙子”的江云晴？

念荷点了点头。

顾若依的惊讶更深了：那你爹岂不就是！......

“是”千哉点头。

顾若依急忙捂住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千哉，眼前这位少年的父母全部都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她本以为千哉的家世不过是和江润海不相上下罢了，转念一想江云晴又是江润海的妹妹，所以江润海对待千哉如此亲切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眼前这个少年的母亲，当年可谓是天下第一才女，揽云仙子当年所创的《始》与《末》两曲至今都在世间广为流传，被无数乐师奉为神作。抛去揽云仙子的才慧不谈，那女子的美貌与修为亦是当世绝顶，多少年轻俊才施展浑身解数想要博得江云晴一笑全都是痴人说梦，光是江云晴那一身通玄境界修为就已经将无数年轻俊才拒之门外。可谓是只可远观、望而兴叹。当年有多少年轻俊才想要亲耳听到揽云仙子亲手弹奏一曲，却只能败兴而归。

而提到千哉的父亲，那人的功绩更是无需多言，可谓是天下人可谓是人尽皆知，怕是如今的周国孩童也能说出当年的那一次以少胜多的牧野之战。正在顾若依思考之际，她却发现千哉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顾若依这才想起，千哉的父母虽然名震天下，但是一者已经逝世多年，另一者失踪十几年。眼前的少年是个孤儿......

顾若依轻声开口想说些什么安慰千哉，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哉……

千哉缓缓摇了摇头示意顾若依自己不要紧。旋即他抬起头看着二先生缓缓说道：二先生，您真的认识我娘？

闻言，念荷朝看不见的教学楼远远望了一眼，又看着眼前这摊平静的湖水，缓缓开口：当年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弹琴，那时候我们就像你们一样，每天上课和吃饭都在一起形影不离，我可是她众多的追求者里的其中之一呢，她的天赋太耀眼，在她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琴，和我们一起跟着学琴的人有很多人因为她的光芒而显得渺小。

“你们能懂得在你们的面前摆着一座大山，无论你如何努力都不能超越的那种感觉吗？”

念荷这时的语气极其复杂继续说道：她的光芒让周围的人自惭形愧，渐渐的，和我们一起学琴的同学已经所剩无几，她的目光里还是只有琴。完全感受不到周围的其他人。

念荷自嘲一笑：那时候的我真的会感觉到妒忌她。

千哉看着二先生的侧脸缓缓开口：我能理解。

念荷没有理会千哉继续说道：即使她的光芒很刺眼，可我还是向往她，她的琴还有她的为人，我都很喜欢，能和她一起弹琴让我感觉每天都很开心，能和她一起谱曲能让我探索到未知和她的内心。她一直是我所追赶的人。

话音落下，念荷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千哉，迎着念荷的目光，千哉动容说道：那先生您知道，为何当年我娘会做出那个选择吗？我多少希望离开的那个人是我……

听到这话，顾若依心里没由来的一痛。

“傻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念荷幽幽开口：从前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天资卓越唯独对音律有着极大的兴趣，因此她在学习的地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音律，这个女孩的出身谈不上多好，选择了音律以后，她的家里人都在斥责她不该选择音律，可她却义无反顾。

在音律这条路上她每天都能感受到快乐，因此她也不需要其他的事物，女孩的笑容很漂亮，很快就有同学动用家庭的关系找她提亲，她不顾外界的利益关系，直接否定了所有的提亲，很快她的专心就已经超越了教导她的先生。

在心无旁骛的专心下，她创作出了两首曲子，她兴奋地带着这两首曲子演奏给她的朋友来听。她说，《始》是描写万物一切的欢愉，是人在第一次尝试各种事物时候的感受。《末》是厌倦，是对于周围所遇到一切的厌倦。

后来她走出了学习的地方，在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自己的意中人，再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意识到自己的观点并不对，后来她重新为《末》编曲，并且更名为《沉沦》。

念荷盯着千哉的眼睛说道：而你就是她改写《沉沦》的理由。

“原来这两首曲子叫《始》《末》”千哉喃喃低语，他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

念荷微微一笑，道：你跟随吕竹溪修行已有三个月，应该已经学到了天道之分，按吕竹溪所言，天道至少有三个层次：最高是“不可说的”，其次是“很难说”的，还有“可以说”的。

那么“爱”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呢？

一滴眼泪顺着千哉的脸颊滚滚滑落，他微微张嘴深吸了一口气：我懂了。

念荷缓缓走上前，伸出双手把手里的筝递到千哉面前，道：不知我能否有幸，再欣赏一次她亲传的《始》《末》

“我不会弹琴”千哉说着就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该上课了。

说完这话转身欲走。

念荷伸出右手，道：可是你指尖的茧，分明就是因为长期抚摸琴弦留下的，云晴如果看到你这副摸样又该作何感想？时至今日你为何还是不肯面对？

千哉离去的身形，僵在原地，顾若依和念荷一脸期许地望着他。

最终，千哉还是一脸复杂地转过了身子，走到念荷身前，郑重地接过了琴盘腿坐下，把琴放在双膝上轻轻抚摸着琴弦。

《末》的音符在千哉的指尖响起，顾若依顿时就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她死死盯着少年的侧身，不肯挪开一刻钟的视线。

《末》的音律可以被演奏的这么悲伤吗？念荷看着坐在草地上的那个少年，她也盘膝坐在了地上，听着熟悉的旋律，念荷仿佛在此刻穿越了数十年的光景再一次与琴音对话，周围的场景都未曾变过，只是弹琴的人从少女变成少年。原本的乐谱也在少年的演绎下令听者感到一股浓浓的悲伤……

演奏间，湖水里突然冒出一个气泡，这个气泡顿时吸引住念荷，念荷看着湖面爆开的气泡荡漾出的一圈圈波纹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