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为何刚才那姑娘说会做冯昭的妾室。”

何一棠知道有丫头胆大，直接在众人面前说的却不多见，没有主人示意，下人怎么敢。阿粟仔细回想之前的蛛丝马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倒是不太记得清，“还不是半年前她给冯大人送茶水点心成功了。”

这话细想起来可就有意思多了，单是送个茶水就传出这么些风言风语，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冯昭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就连太后赐给他的妾他都是直接赶到外室，晚上睡觉都不让一切雌性靠近。这都是何一棠被绑的时候听侍卫们说的，说信也不信，毕竟当时冯昭对她的调戏是众目睽睽之下，可他们脸上错愕的表情不是装的，生在兵营中的糙汉子是不会掩饰情绪的。阿音是如何把茶水送进去的，要说闹这么大冯昭不知道，何一棠是不信的，冯昭不近女色也是对半信，或者说这是，洁身自好？何一棠被自己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想法震到，试图把这无关的想法甩出去，冯昭很有可能就是灭自己全家的凶手，自己如何为他开脱。无奈委身于他已经是愧对父亲，如今竟然还不可思议的帮他想办法，这是什么怪事。何一棠愁眉苦脸。阿粟看到何一棠兴致不高，也没继续叨扰，“一棠，洗衣房到了，你先忙。”

何一棠转身，满目布匹，衣服挂了一院子，何家人手也不少，就算把所有人的衣服都洗完也挂不满这儿。在这儿找个水井都费劲，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的布匹刚被洗好挂在竹竿上形成一面墙，层层叠叠，洗干净的衣服挂在另一边又是一堵墙。一层又一层穿过去终于找到了已经生锈的打水器，何一棠愤怒的把衣服丢进水盆里，恨不得去踩两脚。棒槌带着狠劲砸向衣物发出砰砰的声音，每一声都是对冯昭的控诉与不满，洗衣房从未见过怨气这么大的奴婢。纷纷跑出来看，管事的估计见过先前何一棠将阿音交给关朝，只是躲在远处看着。何一棠没察觉周围忽然多了一圈人，嘴里还念念有词。“冯昭你个王八蛋。”

“冯昭你个挨千刀的让人家欺负我。”

“冯昭你不要脸，让我吃苦受累。”

她只顾着发泄自己心中郁结的不满，哪里顾得上关注周围，直到一声嗤笑传来，笑声像下油锅的豆腐一般从四面八方炸开。何一棠自行惭秽，握着棒槌的手不自觉松了松，差点掉下去，手忙脚乱才拿紧，“见谅。”

围人停止了笑声，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不知说什么合适，等来等去也没有听到何一棠再次出声，了无生趣只好回了各自的工位，做该做的事。何一棠本来的尴尬荡然无存，有什么好看的，谁还不允许人有个烦闷的时候了，没有眼力见。她继续敲打着衣服，揉搓污渍，这些脏东西看起来难以去除实则很好洗，何一棠很快洗完了一件褂子。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层外衣，浸入水中，再次提起来抖了抖，一声石子敲击的声音响起。何一棠脑中的弦一断，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有人搞偷袭？何一棠面露疑惑，带着小心向水盆中摸索，好在不是大海捞针，一盆脏水被搅动的更浑浊。何一棠索性将水泠干，水盆中的掉进去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一块不规则物品映入眼帘，冲击着何一棠的眼睛。那是一块银子！何一棠悄悄把银子揣进自己的袖子口袋，不怪她小气，放在之前她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一来不缺钱，二来看不上。何家直系的人丁少得可怜，到了何一棠这一代，她父亲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就教她礼义廉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女红（gong）制瓷，是把她当做下一辈接班人来培养的，那些寻常女子接触不到的东西，父亲都会尽力让她去学。连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就连平时随时可见的金银珠宝都被当的当，查封的查封，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金钱。何一棠很早就知道钱财的重要性，没有钱寸步难行，这不是说着玩儿的。若是一直没有钱不论做什么都大受掣肘，空有才能也毫无用处，只留一具空壳，总要跟冯昭谈判一下。如若冯昭执意如此，那自己只能想别的法子，不论是借还是抢，总要拿到一笔钱。京城是个能施展身手的好地方，寸金寸土，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何家分号也该开到这里了。何一棠长吁一口气，继续手中的活儿，不禁想起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说到底自己之前也没有用双手挣过一分钱，在家里也就是拨拨算盘珠子，看看账本，出去也无非是置办材料，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脏累活。她的前十多二十年确实是福气满满，也正是因为这样突然遭遇困难才会手足无措，除了一身骨气再无它法。如今想靠一些本领自保都难，真是前路漫漫不知归途。京城大人物云集，要想出头就必须有所倚靠，她能借助的却只有之前积攒的名望，何一棠想做瓷器，一出手就可以做出名满天下的陶瓷，眼下出了何家贪污一案，不论如何世人都难以捡起对何家瓷的信任。她要做瓷，首先得卖瓷。在这京城里杀出一条财路。何一棠就不信没有自己踏不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