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冥顽不化！”
几次三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女儿都没有成效，秦满意自觉已经将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尽了，不料秦晓娴竟然同石头一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即使如此，你今日就从秦家出户便罢，我只当没有生养过你这个女儿。”
气急了的秦满意一挥袖，转身跪坐在祠堂前的蒲团上合上双眼再不去看背后的秦晓娴。原本秦晓晓是突然来到原主身上的，对秦满意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这具身体终究不是她的，显然秦满意的话对原主产生了极大地影响，一阵锥心的疼痛从心口传来。秦晓娴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却只见一颗一颗眼泪砸在地上，印出一个个圆形水痕。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浓重的悲痛不由分说的席卷了全身，她看着秦满意的背影，张口。“父亲，眼下秦家就只有咱们父女二人了，您当真要因为此事和女儿断绝关系不成？”
秦满意不言，背影在烛影晃动之中显得格外坚韧。秦晓娴看不见秦满意的神情，只得踉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有一声算一声的嗫嚅。“父亲恼怒我不听话，女儿心中明白。父亲自小一力将女儿抚养长大，其中的心酸和艰辛女儿同样看在眼中。可父亲细想，即便我此刻和谢琅划清干系，那幕后之人会如此轻巧的放过我吗？”
这话正说中秦满意的痛脚，要知道秦晓娴本就已经被人盯上，如今他说谢琅牵涉其中，讲的难听些也不过是推测。倘若事情并非如此，自己岂不是活生生将女儿推出去了？“我若仍然和谢琅一处，于情于理都该活的更松泛些。还是说父亲不论如何都要将我赶出家门。”
秦满意听着这话气急，霍然转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何时这样说过！是你自己冥顽不灵不知深浅一意孤行！”
被秦满意劈头盖脸的责骂，秦晓娴神色平淡，怔怔盯着秦满意。“如若我按照父亲所说，和谢琅断了干系，接下来父亲预备如何做？”
秦晓娴话锋一转十分突然，叫秦满意都有点措手不及，后者先是顿了一顿，而后理所应当一般说道。“那自然是将你改换姓名送到乡下去避祸....”这话说到一半，秦满意自己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地。秦晓娴露出一丝苦笑。“他们能在顺天府的审讯室神不知鬼不觉取人性命，难道还查不出我一个平民丫头去了哪里？”
这话赤裸裸又冷冰冰，秦满意面如死灰，又一次产生了自己被巨浪裹挟身不由己的感觉。上回他有此心境，还是夫人仙逝的时候。秦晓娴的话让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女儿，这是一场注定的死局。即便知道前路危险重重可是除了走下去，当真是没有别的法子的。“眼下唯有将一切查清，女儿才有一线生机，父亲应当也能想到此处吧？”
秦满意垂着头颅，神情悲怆。他何尝不知道是这样，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想最后拉一把，若是侥幸秦晓娴在幕后之人眼中并非必要的棋子，或许人家会放过他们父女二人。这想法本就天真的可怕。祠堂安静至极，只有外头凌冽的秋风，一下一下拍打在窗棱上，如同呜咽一般叫人心惊。眼看着已是深秋，满地的枯叶沙啦啦的直响，秦满意对上晃动的烛火，不得不承认他们父女二人已经无路可退。一时间祠堂中满是凄楚的味道，秦满意合上双眼，再也不愿去看去想。亲眼瞧见父亲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身影叫秦晓娴心中很不是滋味，回想自己今日和父亲争执，言辞间也是太过犀利了一些。秦晓娴眼观鼻鼻观心，正欲开口安抚父亲两句，就听得秦满意起身的响动。“也罢，既然如此，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形如走尸一般的秦满意踉跄起身出门，身形萧索叫秦晓娴鼻头一酸就要去扶着，不料被爹爹一手挥开。父女二人各怀心事，秦晓娴只得眼睁睁看着秦满意一步一步的走入冷夜之中。她心中同样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父亲开口说谢琅身份非同一般，她也不是没有动过要去调查的念头。眼下她手中还有皇宫的金牌，想去什么地方那都是使得的，要查谢琅的身份，自然是要赶快。越早确定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才能越早决定是否继续和此人合作。可这是于理，于情上她是断断做不出调查谢琅这样的事情的。虽说当时在法学院埋头苦读的时候，老师不止一次的强调做这行的不能混杂私人情感，否则很容易走上为了一己私利曲解条例的路子。可老师也同样说过，他们学习条例，不是为了做毫无感情的机器，如果真是只看对错，用机器人就能断案，根本用不着他们这样辛辛苦苦的埋头苦读数十年。正是因为人比机器多了感情，才不会出现全然无视人权的判决。这话秦晓娴记了多年，她也不觉得谢琅当真就会像父亲说的一样，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利用自己。他的身份她可以暂不追究，等一切尘埃落定，自然什么就都清楚了。揣着这样的心思，秦晓娴叹了口气合上祠堂的大门，一人走回了自己的房中。外头的风渐渐冷下来，她搓了搓自己的臂膀，只觉得身上寒津津了，一摸腰带却发觉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那是一枚小小的璎珞，绣着小巧桃花，粉粉嫩嫩看得人心下一暖。这样的东西自然不是她自己买的，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谢琅不知什么时候塞到她身上的。原本恐怕是想给她个惊喜，只是如今看在眼中，反倒让人有些五味杂陈的味道。秦晓娴没有洗漱，和衣躺在床上，盯着那枚璎珞发呆，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已经亮起来了。打量着窗外泛白的天色，秦晓娴叹气自己竟然一夜未眠。殊不知除她以外，秦满意和谢琅同样是一宿都未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