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人多口杂，还是先回秦家，或许爹爹也知道什么。”

秦晓娴缓缓放下洪家宝的尸首，镇定稳重。谢琅看着她和平日不大相同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又是一动，念及方才在秦家没有说完的话，心下痒痒。可他心里也比谁都明白，眼下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只能暂且按下跟随秦晓娴回到秦家。“你先在此坐下，我去叫爹爹。”

安置了谢琅后，秦晓娴直奔秦满意的书房。按照她的印象，秦满意这段时间应该是没有什么大案子的。此番的事情牵扯到济南旧案，为防自己有什么遗漏，她还是觉得叫上当年的见证人之一的秦满意比较好。深吸一口气，秦晓娴叩响了父亲的房门。“爹爹，你现下有空吗？”

洪家宝的事情见证人不少，被民众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早就传开了，秦满意大致听到了风声，也猜到了女儿方才风风火火的跟着顺天府通判出门是为了什么，干脆利索的打开门，示意秦晓娴带路。“是今晨护城河畔的事情吧？想必你发现了什么不对。”

秦满意不愧是老牌讼师，一下就看出了秦晓娴的意思，父女俩在前往正厅的路上聊了两句，权当是让秦满意了解案情。正厅，三人聚在一处，秦满意看两人面色凝重没有率先发问，反倒是谢琅面向秦晓娴开口细查。“你说此事和济南旧案有关，何以见得？”

他刚才就觉得事情非同小可，可也是秦晓娴说得道理，护城河边到底是人多眼杂，只得到现在才发问。秦晓娴站在房屋一角，面前搁着铜盆和一些用具。虽然方才在外头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但为保安全，她回到家中还是要按照流程再次净手。秦晓娴将手浸在水中，脑海中浮现出洪家宝死亡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凶手已经将洪家宝送到护城河边，只消再往前走十步，就能抛尸河中，毁尸灭迹，他为何没有这么做呢？”

谢琅听在耳中，眉间微凝。“若是因为凶手担心尸体上浮被人发现呢？”

一直没有开口的秦满意闻言摇了摇头，终于插了一嘴。“此处的确是上游不假，可就算是抛尸上游，尸体随水而下到了下游，也已经面目肿胀，若非亲近之人难以辨认身份。何况即便是抛尸河中，被人发现的时候也远比扔在河边来的晚，来得慢。”

秦晓娴完成了净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点头应和。“不错，而且方才我也说了，凶手是将洪家宝重伤以后扔在护城河边的。会用这种手段的人，要么对洪家宝恨之入骨，连死都不让他轻松。要么就是....”“凶手想让人发现洪家宝的尸体？”

谢琅很快反应过来，护城河不远之处就是大街，城中居民更有不少会到河边取水，洪家宝的尸体被发现，的确只是时间问题。“即便如此，也有可能是因为凶手担心被人发现，不得不走。”

显然他说的这种可能性秦晓娴也想过，或许凶手就真的只是对洪家宝恨之入骨，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才重伤以后带到护城河边准备抛尸，却在这期间被人瞧见，于是不得不将一息尚存的洪家宝放下赶紧逃窜，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事情还未明了之前，一切都不能妄下定论。“你说的不错，的确有这种可能性。可洪家宝在京中的名声虽然不是很好，却也没有比岳喆更差，这些日子也未曾听他说和什么人有过冲突要让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他。”

“唯一有杀害他动机的就只有岳喆，可岳喆几次三番纠缠进你我查探的案子中，本就和济南旧案难以撇开关系，我还是倾向于……这件案子和当时的贾家案黄家案一样，是凶手用来引起你我注意的。”

秦晓娴拿起搁在桌上的毛笔，毫不迟疑的在一条线索上画了个圈，动作干脆利索没有一点迟疑。看着她目光炯炯侃侃而谈的模样，谢琅心中一动。他喜欢的一向是这样与众不同的秦晓娴，不似其他闺阁小姐一般柔弱无依，而是坚韧不拔，自己一人便能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滴水不漏。这样明艳热烈的刚强女子，怎么能接受二女共侍一夫呢？毕竟她原本就不需要男人帮扶和爱护。不要说秦晓娴自己了，谢琅都觉得，面对这样的女子产生了要享齐人之福的念头就是对她的不尊重。他越发能够理解当日为何秦晓娴态度激烈，他也心甘情愿为了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成为她心中想要的模样。更何况那原本也是他所期盼的。秦晓娴一门心思扑在案情上，还在思索什么地方有转机，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琅的神情。而秦满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则有别的想法。他还记得当年夫人走的时候，娴儿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转眼不知什么时候就长成这样聪慧大方的姑娘了。这一通顺畅的推论和他比都不遑多让，假以时日，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一定会成为更胜自己的讼师。我们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也算不负你当年对我的嘱托。秦满意想着想着心中酸涩连鼻头都有点发胀了。“父亲，您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遗漏吗？”

秦晓娴抿唇想了一会，自觉已经把现在知道的线索全部归纳一遍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开口询问秦满意。秦满意从短暂的失神中缓了过来，苦笑一声。“该说的你已经都说了，我也不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得到了秦满意的认同，就证明秦晓娴现在已经能胜过相当一批讼师了，谢琅看这父女二人气氛甚好，也跟着插了一句。“既然如此，按照眼下的线索，还是只能按照岳喆的线索查下去，毕竟凶手将矛头直指岳喆，我们还是不要让他发现什么端倪才好。”

秦晓娴和秦满意对视一眼双双颔首，大抵和谢琅是一路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