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若来到御书房时候，楚皇并未批阅奏折，而是坐在一副棋盘前，望着那棋局看的出奇入神。“陛下，阁老带到了。”

魏忠回禀完毕，又招两个小太监给王钦若搬过来一把凳子，扶着他坐在外面等着。“进来吧，上次没下完的棋，这一回，正好接下。”

楚皇招呼着道。侍奉在楚皇身边二十多年，王钦若早就对君上的各种脾性了若指掌。说让去下棋，便知道楚皇今天的心情不错。“谢陛下。”

王钦若奋力扶着身边小太监站起来，朝着楚皇又行一个礼。“还不快扶过来，八十多的人了，朕看着也于心不忍。”

楚皇说笑道。御书房内，博山炉内燃着沉郁的龙涎香。楚皇没有说话，王钦若便一直在那里坐着，黑白之间，你一下，我一下，默不作声。“老三在宛平赈灾，现在如何？”

楚皇突然开口。“三皇子仁厚，爱民如，到了宛平便开始施粥、发放衣物，还给灾民们重新修建房舍、置办农具，短短几日光景，便让原本走投无路的灾民重新看见希望，如今已经有不少灾民重返故土，重新耕种，宛平的灾情已暂时稳住，自从三皇子到后，就算没有饿死过人！”

王钦若说道。虽是称赞，但王钦若的表情却异常平静。“老三还算是有心，国库空虚，还能把灾民安置这么好，估计没少自掏腰包…”楚皇含笑着说道，“朕听说，顺安和宛平修建堤坝，不论是老三还是老九，都没花国库里面的银子，省了一大笔开支，这个情分你要领！”

说这话时候，楚皇的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情分要领，王钦若的这个功劳，楚皇也会记得。“国家危难，两位皇子挺身而出，让人可敬可佩。”

王钦若黏糊糊的说着，昏沉的眼睛里，竟然冒着金光。“哈……”“哈哈……”两个老狐狸互相看彼此一眼，竟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魏忠和御书房侍奉的人，全都识趣的退到一边，关上了御书房的门，任何人都不许入内。唐熹自诩强过王钦若百倍千倍，一心肖想首辅的位置，却连最基本圣意都揣测不明白，还结党营私，能不从次辅的位置上下来，已经是万幸。正因此，王钦若知道唐熹没威胁，平日里的挑衅，也懒得搭理。沉沉浮浮这么多年，王钦若所仰仗的，一是纯臣之心，而是能时时刻刻的揣测出皇帝的真实意图。比如之前，楚皇虽然讨厌叶凌云，但骨肉血亲，总舍不得他去死的，不愿意看他丢皇家脸面，王钦若便总是似有若无的去护着，不会让叶凌云受到特别大的欺负。再说说这次，提出来让两个皇子一人一个县的治理，说白了也是揣摩楚皇的意思，为国库省钱！三皇子做梦都想踩叶凌云一头，如今有这个机会，出去赈灾，定然不会如以前那样随便糊弄了是，就算是朝廷不给钱，为了赢，他也会倒贴。最后大不了就是九皇子输掉比试，朝廷不过赔一个黄马褂，然后再去让志得意满的三皇子，带着他的人再把顺安给赈济了，这么一大笔花销，也就省下来了。这才是两个老狐狸心照不宣的秘密！什么比试，什的赏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天灾一出，那就是海一样的银子出去，身为首辅，王钦若当然要寻思怎么让这笔钱不从国库里面出，而让别人出。叶元冲有苏家撑腰，银子上面自然不用说。叶凌云嘛，不是有前阵子赌博赢的钱？正好用在这次赈灾上。虽然说按照常理推断，苏家的财力是叶凌云的好几倍，这场比试叶元冲大概率会赢。但对于楚皇来说，不亏就是了。“老九那边怎么样？”

楚皇好像心血来潮一般问道。“九殿下到了顺安之后，先抄了当地贪官的家，从家里搜出不少粮食，暂时灾民有吃有喝。”

“这次老九，没有章法，让人大吃一惊哈！”

楚皇笑道。抄家还不算，还要修建堤坝，这下好了，又让楚皇从苏家手里，多讹出一个堤坝的钱！“九殿下爱民如子、嫉恶如仇、高瞻远瞩……”王钦若一股脑的说着吉祥话。若不是叶凌云上奏折说要修建堤坝，唐熹也不能批了堤坝不给钱，王钦若就更没有机会顺势而为再讹苏家一个大堤坝！这次因为暗中较劲，不管是叶元冲还是苏家，必然不会偷工减料！王钦若话锋一转，接着说，“但是苏家将顺安的粮食涨价到三十两银子一斤，只怕过几日就算就九皇子用查抄的银子换粮食，甚至散尽财产，也未必能让百姓吃得上饭！”

“三十两银子一斤，苏家还真是敢想！”

楚皇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去派人盯着些，顺安那边，别饿死了人，也别让老九闯出什么大祸事！顺安的百姓苦啊！”

“是……”王钦若无奈应下，他何尝不知道，叶凌云在朝中无人，所谓以工代赈虽然计划很好，但在苏家的围追堵截之下，是万难进行。但那又能怎么办？国库拿不出钱来，若是再找苏家，只怕对方会狮子大开口，叶元冲不封王都不成。无奈之下，只能选此下策，能保住一个县，就先保一个县吧。“陛下，万不得已之时，可否以囤积居奇的罪名，暗示九皇子，杀了那几个粮商？”

王钦若的眼睛里，突然闪过寒光。杀了那几个粮商，百姓自然能吃上粮。若是苏家闹起来就全让叶凌云背锅，叶凌云毕竟是皇子，最多便是责骂、禁足，也就是了。“今日找你来，还有一件事。”

楚皇并没有回答王钦若的话，而是招呼着魏忠拿上来一个罐子。罐子里面，装的是白如雪，细如沙的东西。王钦若见旁边还准备了个银白色的勺子，便立刻明白过来，楚皇是想让他尝一尝这罐子里面的东西。“这东西……是盐？”

“这东西比黄金还贵，有钱也买不到，九殿下怎么会……”王钦若惊的目瞪口呆。同时心中也立即了然，原来陛下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同意下旨给九殿下盐引。可是，顺安盐矿里面产的盐，不都是有毒？怎么成色突然变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