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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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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电话直到挂断, 段柏庭都没有回答她。

  宋婉月倒也没有真哭,通话结束后,她下了楼, 让覃姨给她煮碗面。

  她都快饿死了。

  覃姨笑说她最近吃得少,是不是在减肥。

  她笑起来时, 眼尾会弯, 狡黠的像只小狐狸:“我打算等庭庭回来狠狠惊艳他一把。”

  覃姨对她有种天然的喜欢, 小姑娘可爱,一看就是被家中保护的很好。

  也没什么脾气, 虽说娇气任性了些,但不记仇。

  脾气来的快, 去的也快。

  一阵风儿似的。

  与小孩无疑。

  覃姨有时候也会想,这家中相比以前, 确实热闹了许多。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段柏庭常回家了。

  他以往是极少在这边住的,工作的地方离哪里近,就住哪里。

  现如今,哪怕开车两个多小时, 到家已是凌晨, 他也会回来。

  从前没有归处, 住哪都一样。房子不过是暂时歇脚的地方。

  可是现在。

  覃姨想,他终于也有家了。

  那碗葱油面宋婉月吃了半碗就饱了。

  她放下碗筷上楼继续看书.

  她报名了明年的律师资格考试。

  已经决定好了, 等在段柏庭的公司工作满一年后, 她就去学姐开的那家律所工作。

  再有钱的人,也摆脱不了考证。

  书桌整理的整整齐齐, 她拿出书和笔记本, 看了不下两页, 就开始犯困。

  眼前的铅字仿佛成了重影,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办法将它们看进去。

  在宋婉月决定最后试一次的同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终于有理由不用学习了,她迫不及待将消息点开。

  是段柏庭发给她的,一张航班信息截图。

  从迪拜回来,中途在香港转机,全程十二小时。

  等他落地北城,正好是后天晚上八点。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临时买了后天的票。

  还发了航班信息给她。

  宋婉月直接给他打去一通电话,他接的还算快,显然给她发完消息后,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

  “你是想让我去接你吗?”

向来不知拐弯抹角为何物的宋大小姐,问起问题也是开门见山。

  那边迟迟不答话,偶尔能听见徐徐风声。

  沙尘的确严重,那种颗粒席卷的质感,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婉月终于等到他开口。

  是比先前听到的,还要沙哑的声音。

  “你想来吗。”

  他好像擅于将一切变为他的主导。

  就好比此刻,明明是宋婉月先问出口的,却轻易就被他掌控主导权。

  宋婉月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想的。”

  她大约是将脸埋在什么地方,说出来的声音低软,含糊,像一团浓稠抹不开的蜂蜜。

  “想去接你,也想......”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远不如这窗外的沙尘。

  在段柏庭感觉她的声音都要被这风声给掩盖过去的时候,听见她轻不可闻的说出那句:“我想早点见到你。”

  Abel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段柏庭靠着窗台,手机被搁置一旁,而他指间则夹了根雪茄。

  此时眼神绵长,深不可测,却又不似往日那般冰冷。

  也不知在想什么,雪茄燃了大半也毫无知觉。

  Abel走过去,用那口流利的伦敦腔问他:“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刚才自己递给他一支烟,他摆手拒了。

  段柏庭抬手虚搭在领带上,修长食指探入温莎结,将其往下扯了扯。

  待那种一丝不苟的紧束感消失后,他从容地等待雪茄熄灭。

  “有点乱,抽根烟缓缓。”

  Abel心领神会:“心乱了,还是思想乱了?”

  雪茄不好灭,他随手搁置在烟灰缸上,薄烟缕缕,持续了一阵。

  古巴烟草燃烧时产生的酵香气,以及雪松片的气息,在屋子里弥漫开。

  段柏庭极轻的一声笑,但他眼里全无笑意。

  “Abel,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

  和Kian认识这么多年,Abel一直都清楚他的为人。

  不露锋芒,性子内敛。

  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危险。

  狠和野心都藏着,不叫你看出端倪来。城府如海一般。

  Abel在他这里吃过亏,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还和他签过对赌协议,结果短短半个月,就搭进去十几个亿。

  通过电子账户转过去,对方看着数字后面那数不清的零,仍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脸上情绪毫无起伏,堪比冰山。

  Abel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甚至还用手揉了揉眼睛。

  等他睁眼抬头时,男人已经离开了。

  留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也是从那次之后,Abel觉得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但此“危险”非彼“危险”

  就好比你独身一人走在丛林当中,看见身边有一只猛兽同行。

  它并没有立刻撕咬并吞噬你。

  可你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它饿了,就会毫不犹豫的咬断你的脖子。

  虽然清楚,但在他还未感受到饥饿的这段时间,与他同行,无疑是最安全的,收获的利益也是前所未有。

  Abel觉得跟在这个男人身边,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声名大噪。赌输了,就是直接将一整条命给搭进去。

  可人生在世,岂能任何时候都一帆风顺。

  自己是个追求刺激的人,所以他选择了他。

  “前阵子听yang说你结婚了,我很好奇,对方是个怎样的女生。”

他笑了下。

  闻言,段柏庭不紧不慢的抬起长眸。

  他不答话,Abel也不可能让场子再冷下去,自顾自的说起来:“其实我对中国女人很有好感,前年......啊不,应该是前前年了,我在曼哈顿谈过一个中国留学生,她很贤惠,做饭很好吃。”

  Abel谈过的女朋友太多,换女人的频率也相当之高。

  甚至有不少跟过他的人,连女伴这两个字都够不上格。

  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和段柏庭稍微能搭上点边的。

  怎奈这条路好像也行不通。

  男人喝光手里的酒,将杯子倒扣:“是吗。那真不巧。我老婆两样都不占。”

  因为临时将回国时间提前,所以他得在一天之内,完成后续工作。

  半小时后有场游艇酒会,说是酒会,其实是打着吃喝玩乐的名义谈生意。

  相比更加严肃的场合,酒后微醺的状态下,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段柏庭是这场酒会的重中之重,所以他必须得到现场。

  男人紧了紧刚被扯松的领结,拿起一旁外套挂在臂弯,开门离去。

  Abel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倍感无奈。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软硬不吃,毫无破绽。

  自己也算是名利场的一朵交际花了,面对他,仍旧束手无策。

  游艇聚会定在晚上八点。

  从舷梯进入,会有一对一的管家在前面带路。

  迪拜临海,每逢八月,海港湾成了大型游艇聚集地。

  段柏庭登船后,穿着白袍的男人过来与他握手相拥,笑容热情:“Kian,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他笑了笑:“最近有点忙。”

  在首位落座,服务员上前斟酒。

  段柏庭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前扣,目光在桌上摆放的白色茉莉上扫过一眼。

  男人先是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听说你结婚了,还没来得及恭喜。”

  没给任何人发请柬,想不到消息都传到了中东。

  这个话题只是一笔带过,做为缓和气氛的切入点,带出其他话题。

  这些人并不觉得妻子是个多么重要的角色。

  对方可以是自己生意的踏板,也可以是关在家里的一朵玫瑰。

  唯独不会是他们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甚至于,毫无分量。

  晚宴时间有些长,一直持续到凌晨,超级游艇航行在印度洋上。

  酒过三巡,段柏庭已经有些了微醺之态。

  拿着烟出了船舱,来到甲板。

  海浪无异于是胜过虎鲨的海上猛兽,在这夜间蛰伏。

  段柏庭靠着护栏,海风有点大,他叼着烟,单手拢在唇边挡风,推开打火机。

  待那抹淡青色的火光将烟味点燃后,他垂下目光,看着偶起风浪的海面。

  比起热闹的白天,他其实更喜欢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待着。

  所以他的作息几乎与常人颠倒。

  除了不时巡逻经过的船员外,甲板上几乎无人。

  夹烟的那只手,指骨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似有若无的在护栏上轻叩几下。

  这是他沉思时惯有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烟尾蓄起的那截烟灰掉落海中。

  段柏庭神情稍有松动。

  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手机,再三迟疑,还是点开了微信。

  他的社交软件内并没有多少好友,三字开头的两位数。

  朋友圈更是一片空白。

  对于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用来维持社交的工具,并非分享私生活的地方。

  可今日,他看见上方浮出来的那个头像。

  齐刘海的动漫小女孩,蹲坐在电扇面前,张大了嘴。

  这是宋婉月的头像。

  她当时还告诉过他来历,原图是她小时候的一张照片。

  这张画也出自于她自己的手。

  她当时还问他:“可爱吗?”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眯眼想了会,他好像什么也没说。

  手指悬停在上方,待烟灰落在屏幕上,他才稍微回神。

  她的朋友圈发布于十分钟前。

  按照迪拜和国内四小时的时差,中国现在是凌晨四点。

  ——学习学到失眠。学不进去也睡不着,痛苦ing(本条朋友圈仅一人可见)

  配图是她趴在做满笔记的《法制史》上,拿着笔,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镜头。

  段柏庭的视线在括号里那行字短暂停留。

  本条朋友圈仅一人可见。

  她的话十句里有九句不能信。

  哄人的话张嘴就来,天生就会讨人开心。

  凌晨的印度洋,海风萧瑟冷冽。

  他独身站在这甲板上,颇有种行坐高处,古寺青灯的清寂。

  那通电话他还是拨了过去,跨越三千多公里的距离,甚至连三秒的时间都没有用到。

  电话那端,很快就接通。

  女人的声音,雀跃的像一只百灵鸟,搅散了印度洋的清冷。

  明明她才是这通电话的始作俑者,却还明知故问:“庭庭怎么给我打电话啦,是深夜寂寞,想我了吗。”

  嘴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偏爱撩拨他,可真等他有所动作,又只会有气无力的哭着求他。

  段柏庭向来对这种问题避而不答。

  本就感染受损的嗓子,在被烟酒的刺激下,有加重的趋势。

  一开口,低沉的烟嗓,仿佛老旧唱片的醇厚与磁性。

  “还没睡?”

  她语气委屈,有气无力的撒着娇:“一个人睡不着,后天怎么还不到呀。”

  他知道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是在暗示。

  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是在暗示。

  可无人点破,于是这场戏,得以一直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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