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完后还要上三天课。

讲评课。

所谓讲评，其实听完，自己也大概知道自己多少分了。

呵呵。看着那份数学卷子，林时翎知道，自己又给肖问鹤丢人了。

哪怕他不在身边。

高二伊始，选择了文科的林时翎被分配到了文科班。

语文老师没变，生物老师没变，历史，英语老师虽然换了但都认识。

唯独少了他。

那个会追在林时翎屁股后面让她订正，会监督她做错题本，会一边骂她是疯狗，一边又给她讲题的男人

他退休了。

可是他留下的痕迹，在林时翎心中不可磨灭。

原来同班现在还同班的同学会提到他，自然，也就会扯上林时翎。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被扯上。压力太大，特别是没什么实力的时候。

有时候学习，学得只是一份感觉，而林时翎失去了那份感觉，她变得力不从心。

那份只要有他在，再难的题都能解出来的感觉。

知道数学没考好意味着什么的林时翎此刻无心学习。

好不容易挨到晚自习，没有作业的话，林时翎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订正？不要。一看到数学卷子就能想到肖问鹤暴跳如雷的样子，但他可能再也不会给她讲题了。

于是失魂落魄的林时翎开始在班级里游走。

她放眼四周，大家要么专心致志地学习着，要么考的不错在那放松。

不要打扰别人。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时翎的目光落在了班级的后柜上。

后柜不高，林时翎正要一跃而上，就看到一个同样和她虎背熊腰的女生，率先跃了上去。

动作潇洒，抬腿自如，一看就是长期坚持锻炼。

女生扬了扬下巴，林时翎不客气地打量着她，虽然不熟，但好歹知道名字。

林紫樊。

林时翎对林紫樊的印象，更多地停留在一次所谓不约而同。

那是在一天下午，大家集体去排队做核酸。

因为班主任通知得不够及时，所以班级同学就集体迟到了。

可是偏偏有时间限制，做完核酸，还要赶着去做物理的会考实验。

不知道是不是沟通方式的问题，负责检测核酸的老师死拦着他们不让插队。

尽管多次解释，多次表明实验时间不能拖，这个老师依然一板一眼。

不想耽误实验时间的林时翎选择了默默退出班集体，然后，悄悄混入其他班。

算是插队吧。

插队进行得很顺利，林时翎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快速地做完了核酸检测。

然后走小道，想先到实验室多练习一会儿。

但在小道上，分明有一个女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早点做实验。”

明显心虚的林时翎的第一反应就是解释。

会被骂缺德吧？严重点，还挺自私的。

可是出乎意料，女生的反应居然是：“谁不想呢？”

“啊？”

“赶紧去做实验吧，是那个老师太讨厌太死板了。”

女生调皮地一笑，“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一样，插队啊。”

林时翎送了口气，同时带出了盟友的感觉。

从那之后，林时翎就知道她叫林紫樊。

这其实是第二次碰见她了，还是那么巧合，同时看中了后柜。

于是她也学着林紫樊，双手撑住后柜，双腿一跃而起。

可惜林时翎低估了自己的体重，也忽略了因长期不运动而造成的肌肉松弛。

所以林时翎不仅没那么利落的跃上去，反而差点摔倒。

尝试了几次，都没跃上去，见林紫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林时翎哪怕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五次失败后，林紫樊的眼神里已经有了轻蔑。

林时翎继续努力，迎着她的目光，再次尝试。

撑住，跃起，林时翎几乎用尽了全力，但手臂依然没法撑那么久。

眼看着就要再落下去，林时翎十分绝望，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诶？居然没落下去？林时翎突然发现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

抬头一看，是林紫樊。

“愣着干嘛？赶紧上来。”

林紫樊用力。

好吧，在林紫樊的帮助下，林时翎顺利上柜，坐到了林紫樊的旁边。

“谢谢哈，”林时翎夸她，“身手不错。”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林时翎想了想，还是提议道：“聊聊？”

林紫樊跳下后柜，把林时翎也拉了下来：“外面聊。”

林时翎从来没有翘过晚自习，但当她跟着林紫樊出来的那一刻，感觉竟然不坏。

学校的食堂有两层，林紫樊带她去了二楼。

二楼的食堂前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的尽头，可以极目远眺。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高三生已经高考结束，高三的那栋楼里只有稀稀拉拉的灯，和一些还在收拾个人物品的同学。

在外人看来那是教学楼，但在林时翎的眼中，那是监狱。

只是他们没有选择进去与否的权利而已。

“那是监狱。”

林紫樊如是说。

单是这一句话就打开了林时翎的话匣子，平时的林时翎一般不会伤春悲秋，习惯于在嘻嘻哈哈中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小时候曾经有那么一节不太美好的体育课，男生女生分成两组进行接力赛。

林时翎那时是体育委员，负责评判胜负。

客观的说，女生的体力确实不如男生，所以男生赢了。

林时翎也就在和体育老师商讨之后，宣布了男生胜利。

结果是，女生们不能理解，为什么林时翎作为女生，居然也能帮着男生？

所以林时翎遭到了大多数女生的孤立。

当然，也只是大多数而已，不代表全部。

还愿意待在林时翎身边的，林时翎珍惜。不愿意呆的，也没关系。

嘻哈一下，一切还是会过去。

但这氛围，好像不适合嘻嘻哈哈。

“考的如何？”

林时翎切入正题，因为不熟悉，她礼貌地加上了一句，“印象中你成绩不错，抱歉，其他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

“没有以前好了。”

平白的一句话，又戳中了林时翎的泪点。

拼命想要保持，但真保持不住的无力感，林时翎太懂了。

肖问鹤每次考试都会给林时翎定制目标，每个目标，都代表了一份期待。

最后分别时，林时翎找过他，他就笑笑，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你这蠢人，不要骄傲的话，能保持住现在这样就不错啦。”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做到。

“我也是，”林时翎顿了顿，“没有以前好了。”

“为什么？”

林紫樊眼睛直视前方，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

“因为一个人。”

林时翎觉得没必要细说，毕竟好汉不提当年勇。

何况是和一个本就不熟的人。

“好巧，我也是因为一个人。”

林紫樊无所谓地笑笑。

“真的吗？”

“真的，如果现在他在，我愿意百米冲刺。”

林紫樊看着她，“他一直在我心里。”

“这样啊，是父母吗？”

“不是。”

林紫樊一顿，“如果是，他反而显得没那么独特了。”

“哦，我的话，是老师，可惜现在没教我了。”

林时翎不想太伤感，决定开个真实的玩笑，“和我们现在的刘老师是被我一直在磕的cp呢！”

“你磕老师？”

林紫樊惊奇了一下，“那你觉得刘云杰是个怎样的人？

“神秘莫测，应该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吧。”

“怎么说？”

林时翎大致把她在从高一以来对他的观察全说了，末了，嘴角上挂起了一丝调戏的坏笑，“我高中三年对他有两个企图。”

“哦？”

“第一，摸到他的头。”

“啊？”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已经摸过那位老师的头了，为了显示公正，我也要摸他的头！”

“哦……”林紫樊有被震撼到，“那第二呢？”

“和他深聊。”

林时翎一顿，补充，“毕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所以你转搞中年油腻大叔？”

林紫樊不可置信。

“喂喂喂，怎么说话呢，这叫磕！还有，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可爱吗？”

“被你一说有点觉得。”

林紫樊坏坏地一笑，“不过……”

“不过什么？”

“你更可爱。”

不想否认，但林时翎脸红了。

丢人。

要冷静要冷静。

可是好尴尬，林时翎甚至不知道怎么接话。

哦对，小说，小说！

现实中不太会出现的情景，都可以推给小说呢。

“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没有。我不看那类小说”

哪类？林时翎没有追问的勇气。

还能有哪类？呵呵！

“哦，所以你对刘老师怎么看？”

“我啊……这个说来话长。”

林紫樊微笑，“感觉他很包容吧。”

“我也这么觉得。觉得他好像一个人可以说完我们所有的观点，好神奇。”

“你也觉得他的观点很神奇是吧？”

林紫樊想了想，“就好像……”

“好像他可以为我们量身定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对对对。我也有同感！”

林紫樊兴奋地大吼，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响亮。

恰好此时，一声咳嗽声传来。

两个人呆住，吓傻了。

生怕是刘云杰。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

竟然是食堂大妈，她不认识林紫樊，但她认识林时翎。

林时翎有多好记住？胖胖的身材，高大的身躯，还有永远打菜要厚着脸皮让食堂大妈多打两勺。

“嗨，您要忙到这么晚啊？”

林时翎热情地打招呼。

“那可不，给，剩的两口肉要不要？”

食堂大妈和气一笑，“吃完回去继续学习哈，你真可爱，还拉着同学出来聊天。”

说完，还要再摸一下林时翎的头，才笑着离开。

林时翎配合地吃了两口肉：“好吃！”

“好吃就行，哈哈哈，加油哦！”

食堂大妈扬长而去。

完全无视旁边已经惊呆的林紫樊。

“你被食堂大妈撩了？”

林紫樊还没反应过来。

“注意你的用词，这叫爱抚。”

林时翎头也不抬，继续吃肉。

“你慢慢吃吧，”林紫樊想了想，追问，“你认识几个食堂大妈啊？”

“当然是全都认识。”

好，林紫樊知道林时翎胖的原因了。这能不胖吗？

等林时翎吃完肉，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好响起。

天晚了，林时翎得回家。

林紫樊是住宿，时间上倒是比较灵活。

“我送你回去吧。”

林紫樊说道，顺便我还可以散散步。

“好。”

林时翎没有拒绝。

于是她俩一路继续聊了别的话题。

在离林时翎的家大约200米处，林紫樊站住了。

“就送你到这吧。”

“好。”

林时翎颇懂江湖礼仪，拱手抱拳。

在缓缓地夜色里，在略显昏暗的街灯旁，林紫樊抱拳回礼。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转身吧，我走了。”

“好。”

林时翎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也挥手，转身。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明天继续聊！”

“行咧。”

林时翎转身，回眸一笑。

江湖有缘，竟遇见斯人。

无人的街道，两人同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