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本不抱太大的希望，闻言瞪大眼，半晌，喜悦后知后觉的席卷全身，一蹦三尺高。“果真？！”

有人从后给了他后脑勺一掌：“自然是真的，这位姑娘还会出尔反尔不成？”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话的壮含只自己口拙，结结巴巴好一会，干脆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这几日流民始终悬着一颗心，现下总算落下了。流民们衣衫褴褛，眼睛却亮得惊人。魏央儿被他们为在中央表忠心，燕危楼站在远处看在眼里，忽然失笑：“可惜是女儿身，否则……”他的声音随风而散，燕棋并未听清，挠挠头问。“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

燕危楼垂下乌睫，将手拢在大氅里，“去收拾收拾，稍后该继续赶路了。”

燕棋不疑有他：“哦、哦……是！”

此地不宜久留。喜悦过后，一行人继续赶路，有了流民加入，队伍浩浩荡荡的越发有气势，绵延在路上如一条长龙。黑夜无边。乌云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露出被万千星星捧在中间的明月。方圆几里不见人烟，就着月光，一行人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走近一处山林魏央儿才叫停下。“今晚就先在此处休息吧，大家奔波一整日想必累了，若再撞上衙役，胜算寥寥无几。”

自然无人有异议。所有人四散开来，魏长青肉嘟嘟的小手揉着眼睛，哈欠连天，却站着不肯走。“我等姐姐一起。”

他嘟嘟囔囔道。魏央儿的心软成了一池水，将他抱在怀里，一边吩咐二虎：“此处到底是林子，即便无人来犯，但也许会有野兽出没，你分出两组人，轮流守夜。”

二虎一直惦记着将功补过，闻言打起十二分精神。“女郎，你放心。”

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回我亲自盯着，绝不会再出半分差错。”

魏央儿“嗯”了声，并不多言。七月流火，为防暴露位置，大家只点了蜡烛照明。林中蝉鸣声此次彼伏。魏秦南做事一向细心，不需魏央儿交代，就拿上笔墨往流民处走，问过他们的来历名字后一一登记。这会儿功夫，魏央儿也没闲着。燕危楼大病未愈，正时正倚着树闭眼假寐，肤色白得几近透明，听见脚步声毫不意外。“魏姑娘。”

他睁开眼，果然是魏央儿。魏央儿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今日多亏了燕公子料事如神，才让我没有被衙役打个猝不及防，多谢。”

燕危楼拢紧大氅坐直，笑而不语。他知道魏央儿的来意不止道谢，果不出他所料，魏央儿很快话锋一转：“对了……”她从怀里摸出地图，在地上展开。“安南府既然设卡，就不会只设一处，得知我们强闯的消息后，他们定会在下一处添人手，得早作打算。”

她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夜色：“依燕公子看，他的下一个关卡设在何处？”

燕危楼微微一笑，不看地图一眼，薄唇开合。“我猜……会在玉门谷。”

魏央儿闻言挪动手指，停在地图的某一处。玉门谷顾名思义，也是一处山谷，道路两侧林木高耸入云，若要去安南府，必须经过此处。不论从何处看，这都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英雄所见略同啊！魏央儿轻轻一合手：“我和你想的一样，也猜是此处。”

说着她面露愁的，长叹一声，“这便有些棘手了。”

她眼光流转，最后定在燕危楼身上：“燕公子，你可有应对之策？”

平日燕危楼对一切尽在掌握中，似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然而这次他竟然摇头：“没有。”

意外自魏央儿眼中一闪而过，她收回手，抚着花苞似的下巴。“为何？”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燕危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膝盖，声音透着股病气。“如今天时尚且不知，人和已备，可是地利却是地方占据上风，仅此一样，就让我们无计可施。”

听着他的话，魏央儿的心也沉入了谷底。这些她何尝不知，只是这安南府她是非去不可，总要想想法子，她语气微沉：“如此一来，那我……”她抬眸，和燕危楼四目相对。“我便只能强闯了。”

“没错。”

燕危楼颔首。抢闯是下下之策，但并非不可为之举，魏央儿半张脸藏在夜色之中晦暗不明，语气愈发坚决。“如今加上流民，我们一行人将近百余人，安南府不可能只在一处设卡，如此一来，人手必定分散。”

说到此处，她脑子越发清明：“如此一来，他们能派到这里不多，二虎他们虽只有三脚猫功夫，可也能和他们打个平手。”

再不济，还有魏家的子弟。魏家子弟自幼读书习武，功夫在京城子弟都是数一数二的，用来对付衙役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么一来，就算强闯，损失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何况……她不知想到了何处，眉眼弯弯如一只偷腥的小狐狸，燕危楼高高挑起眉：“你有什么法子了？”

“自然有。”

魏央儿慢条斯理的抚平衣上的褶皱，起身道，“既然没有天时，那便择日不如撞日。”

她心中已有主意，不过暂且没有宣之于口。走了一整日路，大家饥肠辘辘，因为不好生火只得用干粮和野果充饥，好歹填饱了肚子。魏长青抱着膝盖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察觉魏央儿起身，下意识抓住她：“姐姐，你要去何处？”

“你先睡。”

魏央儿揉了揉他的包子似的小脸，“姐姐有事要办。”

魏长青小嘴嘟得能挂油壶，显然是不乐意。“我不，我要和姐姐一起！”

魏央儿连哄带骗，总算让他不情不愿的松了口，将他交给周氏照料后，亲自去点了一百名青壮，大家面面相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女郎，这是要去何处？”

魏央儿言简意赅道：“开路！”

不等他们问个明白，她一声令下，让大家在夜色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