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身处在暗处好处更多，固然有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不便，却也能将所有的丑陋尽收眼底，不是吗？”

晏臻不语，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小酌浅尝便放下。“阁主说的，不过是看人心。”

怜千悦笑道：“人心，不就是丑陋的吗？”

当然，人也有善心，可善心不过是大海中的一粟，求不来的珍稀。晏臻看他。被一个貌美的女子盯着看，纵使眼前的人他以其为尊，到底还是有些讪讪。怜千悦叹了口气，不再卖弄了，直奔主题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晏臻拢着袖子，扭头看亭子外的灼烈太阳，幽幽吐了一句：“山雨欲来……”怜千悦：“那女君打算如何做？”

晏臻抬手，站在对面长廊紧紧守着的新月迈步过来，揖礼道：“夫人？”

晏臻从袖里将东西拿出，放在新月的手心上：“把这个送出去吧，告诉他们，莫要着急。”

新月攥紧了小小竹筒，对着怜千悦颔首略一礼，便退出亭子往外走去。怜千悦端着茶要再喝。晏臻：“阁主要用午饭？”

这是要赶人？怜千悦放下茶碗，笑着歪头看她。晏臻也看他，两厢对视半刻之后，她直言道：“锦帘接不过来，没有那么好的午饭能招待你。”

“行，赶人就赶人，我这就走。”

怜千悦笑悠悠的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裙摆，撑起伞迈步出亭。刚出了几步，原本的晴空万里骤然乌云盖顶，跟着便是狂风与豆大的雨滴不断砸落。砸在飞鹤油纸伞上啪嗒作响。怜千悦顿住脚步，看着自己的油纸伞即将牺牲，迈步回到亭中收伞：“你的本事，可真真承前女君的。”

晏臻起身，浅笑道：“我去做饭。”

怜千悦有些受宠若惊，笑道：“劳烦女君了。”

晏臻打了油纸伞离开亭子，留下怜千悦一个人端坐茶罏边上，狂风吹得卷帘不断拍打。怜千悦看着周围无人，起身去收了卷帘，再将一应物件收回屋内。等收拾得差不多，怜千悦也浑身湿透，狼狈的站在亭子里。这时，远处的拐角走出来一个人。怜千悦看到她，摊手：“女君，帮个忙。”

晏臻回头，对身后的人道：“去备热水衣裳。”

婢女应是，叫人一起忙碌去了。怜千悦看她没有撑伞过来的意思，冒着雨迈步过去，走到晏臻面前。怜千悦纤瘦，人高，站在晏臻的面前颇有几分调皮哥哥的感觉。怜千悦说道：“女君可真是，即便是这般隐身暗处，却也不能身边无人伺候吧？”

避水山庄是怜千悦的地盘，给她居住之后，他便撤走了自己大部分的人，却不想君机阁就给几个人跟着。晏臻扭头往厨房去，说道：“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倒是阁主这般，挺意外的。”

“我那般？”

怜千悦问。他哪怕再怎么会算计，到底也不是像前女君那等长命之人，他才二十五岁，年轻着呢。晏臻不再理他，径自又回了厨房。将襻膊重新挂好，动作利索的切菜，烹炒。不知何时，门外有人走来，昏暗的光将影子拉得很长。晏臻回头看，笑了：“回来啦？”

墨无言迈步进去，却脚步踉跄差点摔倒。晏臻伸手去扶，入手是一片暖湿，她以为是雨水没多想：“怎么了？”

墨无言撑着站直，唇色不自然的白，软软的靠在她身上：“没事。”

晏臻：“你这一天一夜没休息，肯定会累的，还是……”后面的话顿住，她看着自己右手沾染的一大片红色，不在说话的扶着墨无言出门去。厨房的门口站着几人，一个个都没说话，看到晏臻出来，説有心这才伸手去扶。晏臻看了看一脸虚弱的墨无言：“带他回房，将湿衣服换下，飞烟，备热水。”

说着，转身去洗手。厨房里的厨娘见状，接替上了炒菜的工作。——手放在水中，清澈的水立刻被染红。床头的柜面上摆着一盏灯，晏臻接过帕子擦净手上的水，去了旁边的银针在酒碗里过了过，再用煮过的帕子擦拭，施针。伤口在后背第三根肋骨处，晏臻一直木着一张脸，银针在相应的穴位扎下。新月跪坐在一旁，针和发丝都用热水烫过，擦了酒递过去。晏臻接过，穿上发丝开始缝合。银针如缝布般来回穿过，很快便收针打结，剪去多余的发丝。做好一切，晏臻拿了帕子将额头上的汗擦去。“药好了吗？”

她问。弋飞烟：“夫人，还没好。”

晏臻嗯了声，起身出去，看到怜千悦正站在廊下看檐水潺潺，落在地上溅出水花。晏臻：“吃饭吗？”

怜千悦点头，两人也没去正厅，就在偏厅面对面坐下。晏臻吃得安静，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就好似之前一样。怜千悦觉得很奇怪了，纵使晏臻承了前女君的本事，可到底她还是可极其年轻的姑娘，情绪便能这般不外露吗？怜千悦问道：“你心情还好吗？”

晏臻夹菜的动作不变，将肉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才回答：“预料之中的事情，肖睿的暗部人员名单不少，自然也不乏高手，也会受伤的。”

话说得轻松，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担忧的。怜千悦不再多话。晏臻到底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米饭便搁下了，回到屋中正巧药端来。她走过去，伸手扶着墨无言坐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伸手去接药碗。新月道：“夫人您喂，我端着。”

晏臻对她勾了勾唇，拿着汤匙喂。吃过药，墨无言清醒了不少，他紧巴巴的看着晏臻，眼里盛满温柔。晏臻没把他放下来，拿着娟子擦他脸上的汗：“疼吗？”

墨无言：“不疼。”

晏臻却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很疼，忍着些，过几日便好了。”

新月等人都愣住了，君上不是说不疼吗？怎么夫人还一副我知道你很疼，但是你先忍着的样子。墨无言失笑，弱弱的依着她的臂弯：“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