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昱琛回到车里，对司机说，“去机场。”

他查了APP，晚点还有一个航班可以赶回去。他在华都出生，呀呀学语，蹒跚走路，但这座城市注定不会成为他的故乡，从他懂事起，他就想过要离开，越长大，离开的心情越迫切，后来终于离开，偶尔回来，像一个过客，面对陌生的一切，心里只余了麻木，再后来，他就不回来了。阔别了多少年，他已经不记得，但还保留着从前的习惯，不愿意久留，办完了事赶紧离开，越快越好，就好像后头有群恶鬼在追赶似的。那位冯主任把会面的时间定在今天，大概是被人授意的，这才是他们想让他来华都的真正目的。但他不会如他们的愿，所以赶紧离开，一刻也不耽搁的离开。意料之中的电话响起来，他拧眉看着号码，没有接，但对方很执着，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打。蒋昱琛不胜烦挠，叹了口气接起来，“喂。”

“阿琛，你来华都了？”

“正准备走。”

“你现在在哪里？”

“去机场的路上。”

对方并不意外，语气嗔怪，“你这孩子，来了华都，怎么也不回来看看妈妈。”

“赶时间。”

“周末赶什么时间，今天你爸爸生日，总该回来一趟，不然叫别人说闲话。”

“我姓蒋，不姓秦。”

“阿琛，”蒋雪纯的苦口婆心，“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老记在心里，人都是朝前看的，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回来吧，你爸爸也很想你。”

蒋昱琛保持沉默没说话。“这些年你爸爸过生日，你都不在，但今年不一样，他六十大寿，这是大事，你不回来说不过去，再说，你现在做生意，总不能只局限于江城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人脉还是要搭的，这次应邀的客人，非富则贵，多认识几个对你有好处。”

蒋昱琛唇边牵起嘲讽的笑意，不管什么事，绕来绕去，总要绕到这上面来，先是介绍杜辛辰给他，现在又让他搭上华都的人脉，看似都是为了他好，可实际上……他冷冷的打断她，“要赶飞机，时间来不及，不去了。”

蒋雪纯有些着急，“阿琛，哪怕过来露个脸都好啊，你这样，妈妈很难做的，你爸爸知道你来华都了，过家门而不入，你想想他是什么心情，再说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算妈妈求你，来一趟吧，好吗？妈妈连礼物都替你准备好了，你亲手送给你爸爸，说两句话再走，也不耽误赶飞机的……”蒋昱琛心烦意乱，没有再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到了机场，正是晚饭时间，他吃了碗米线，坐在机场的咖啡厅里，打开笔记本看资料，看了没多久，余光里有道影子斜过来，定在桌边不动了，他抬起头，有些惊讶，“余姨？”

余莹萱已经五十出头了，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她是蒋雪纯的闺蜜，蒋昱琛小时侯在她家住过一段时间，关系不错。余莹萱笑着坐下来，“还是你妈了解你，说你肯定在咖啡厅呆着，我直接奔这里来，果然就找到了。”

蒋昱琛替她叫了杯咖啡，问，“余姨来当说客？”

余莹萱说，“阿琛，你妈妈也难做，很多人都知道你来了华都，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你不去露个脸，不太好。听余姨的话，就当是给你妈妈面子，去一趟吧。”

蒋昱琛苦笑，“余姨，你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我知道，”余莹萱说，“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来劝你，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别一直记在心里，阿琛，余姨知道你委屈，但你也要站在你妈妈的角度想一想，她在秦家这么多年委曲求全，都是为了你呀。”

“她可以不委曲求全，”蒋昱琛说，“难道我现在养不活她？”

“不是这个意思，做父母的，都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你妈妈也一样，秦哲羽有的，她希望你也有。”

“秦家的东西我不稀罕。”

“可你也是秦家的儿子。”

“我姓蒋。”

余莹萱叹了一口气，在他肩头抚了抚，“阿琛，就当是为了你妈，去露个脸，好不好？”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去，还赶得上晚班飞机。”

蒋昱琛眉心紧锁，好一会都没说话，余莹萱也不催，默默的坐着，她了解蒋昱琛，这孩子外表看着冷，其实内心最温柔，他会妥协的。果然，几分钟后，蒋昱琛把笔记本合拢来，放进公文包里，站了起来。余莹萱笑了，“这样就对了，你妈妈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我是给余姨面子。”

“余姨知道，”余莹萱拍拍他的肩，“走吧，车在外头等着呢。”

一路上，蒋昱琛没有说话，望着窗外，目光幽冷。余莹萱打量着他，心里暗自叹息，这么出色的儿子，不知道秦怀鸿为什么不喜欢？秦家在华都有头有脸，秦怀鸿做寿，自然宾客如云，正如蒋雪纯说的，来的人非富则贵，皆是跺一跺脚能震三震的人物。车子停下来，自然有穿旗袍的咨客小姐引领着进去，门口有人在签到，蒋昱琛排在后头，等前面的人签完走了，俯下身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到处的人看到他的名字，表情惊讶，仔细打量他两眼，堆起笑脸，“原来是二少爷回来了，先生和夫人都在里边呢，您赶紧进去吧。”

蒋昱琛并不认得他，估计是秦怀鸿手下的人，点了个头，和余莹萱一起往宴会厅走，还没到门口，余莹萱就被人叫走了，倒底还是不放心，走前拍拍他的肩，“阿琛，表现好一点。”

他扯了一丝笑，没说话，往门里走。门口有摄像头，所有进出的宾客都会出现在宴会厅的大屏幕里，秦哲羽的目光一直盯在上面，看到蒋昱琛的脸，他歪着唇笑，“还是来了。”

袁倪站在一边，也看着屏幕里的蒋昱琛，“说真的，你弟弟长得比你好看。”

秦哲羽冷冷瞟他一眼，“看上了？”

袁倪吃吃的笑，“要是看上了，你能为了我和他化干戈为玉帛吗？”

秦哲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