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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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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梧跑出家门一直朝城门口跑去,头上的首饰太重了,于是池青梧摘下了头上沉重的金钗,金步摇,扔在了地上,脱下了手上一对赤金镯子,也扔在了地,像疯了一般,朝城门口跑去。

后面一路紧追着池青梧的池舟,一路跑,一路捡着池青梧散落的首饰,紧追不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城门口有很多百姓,也有一个红衣少女和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还有朝廷中的大臣们都聚于城门口,低头默哀,成道两边的百姓也都低着头,很是悲伤。

池青梧越跑越慢,最后都迈不开脚了,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口,就见到一辆推车,推车上的人用白布盖着,推车旁边的红衣少女木讷的站在原地,而少女旁边的老人疲惫地弯下了身子。

池青梧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跑到那个推车旁,木讷的看着那一团白布。

黎千初看到池青梧眼神还是冷淡淡的,没有多说什么,池青梧抬起沉重的头看向黎千初和镇国公道:

“公主,镇国公,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呀?这人是谁?”

镇国公木讷的站着,仿佛失了魂一样,没有说话,黎千初抬起红了的眼眶对她说:

“骁勇将军,沈墨。”

池青梧听到这句话,捂住了嘴巴,眼泪像洪水猛兽一样,从眼睛里夺眶而出,她颤抖的伸出手,想拉开白布,可那颤抖的手又缩了回来,她不敢去掀开白布,她跟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即使她知道沈墨出征凶多吉少,生还的几率少之又少,可当事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勇气去接受,她不敢相信当年让他一见倾心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离开了他,这次彻底底的离开了他。

池舟追了上来,手中抱着刚刚池青梧洒了一地的金首饰,他看着她伤心无措的样子,再看向她的发髻上,没有任何首饰,只有一只银簪子,他在这一刻仿佛才明白,他从未得到过她,就连今日的订婚也没有完成。

就算他这么多年一直努力成为族中最优秀的人,就算他在池青梧最落寞,最伤心的四年里陪她度过,那又怎么样?终究比不过沈墨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使他做再多都留不住他爱的人。

池青梧颤抖的伸出手,拉开了白布,看到里面的人脸,失声叫了出来,眼泪更凶猛了,她不敢相信的去抚摸那个人的脸,脸上沾满了鲜血,池青梧双手抚摸上他的脸,擦去脸上多余的血渍,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没错,是骁勇将军,是沈墨,是她的阿墨。

池青梧再也忍不住了,哭出了声音,几乎是趴在了沈墨的身上,黎千初走过来轻轻抚摸着池青梧的后背道:

“池小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见了血,不好,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就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池青梧努力的抬起沉重的头颅,声音略有些沙哑: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归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到最后,她几乎已经耿咽的说不出话了。

黎千初道:

“战场上瞬息万变,能保存一具完整的尸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池青梧哽咽的说:

“最好的结果?可是他死了,他死了。”

黎千初道:

“池小姐,舅舅死了,每一个人都很难过,我知道你和舅舅之间的过往,正因为我知道你和舅舅之间的过往,所以你更要替舅舅好好活下去,要保重身体。”

池青梧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扶住了推车,又看了一眼躺在车中的沈默,眼含热泪道:

“谁要替他好好活着?我不会,不会,我才不要替他活着,他能自己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要让我替他活着?我等他等的太久了,我不想在我之后的日子里,还让我一个人继续等。”

黎千初一听立马急道:

“池小姐,舅舅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可如今舅舅已经殉国,你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池青梧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

“我和他会按照之前的约定。”

黎千初还要说什么却被池青梧打断了道:

“公主不必多说什么,沈墨他不能再失约了。”

站在一旁看看透了所有经过的池舟,脸色变得颓然,原来她一直没有忘了他,即使他对她冷漠了四年,她始终爱的人是他。

池舟突然的慢慢的转过身,艰难的迈开脚步,准备回家,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砰”的一声,池舟转过头一看是池青梧,她哭晕了过去,池舟立马扔下了手中抱着的金首饰,跑到了她的身边,抱起她道:

“青梧,青梧,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

池青梧一摔倒黎千初就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她,池舟过来一把就把池青梧搂进了怀里。

黎千初道

“应该是伤心过度了,你还是快点把池小姐带回府上上,请个大夫看看。”

池舟道了谢,抱起池青梧走了。

黎千初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祖父,镇国公一言不发,捂着拐杖,呆呆的站在那里,黎千初走近镇国公扶住他的手道:

“祖父,我们带舅舅回家吧。”

镇国公点了点头,就这样颓然的被黎千初搀扶着回了镇国公府。

短短四五个月,镇国公府又挂上了白绫,刚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奠”字。

黎千初安顿好祖父,安顿好前来悼宴的宾客,气冲冲的就要出府去,刚好被旁边敬酒的童绾,苏锦瑶两人看见,两人急忙放下酒杯,朝着黎千初就跑了过去。

“千初,你要干什么去?”

赶过来的童绾道。

“这才短短几个月呀,南伐兵几乎一人不剩,我倒要去镇南府上讨教一下这练兵的方法。”

黎千初说完就要走,被苏锦瑶拉住了手腕道:

“千初姐姐,如今这个情况现在去讨要个说法,不是时候。”

黎千初道: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童绾立即道:

“阿初,莫要冲动。”

黎千初转过头看向童绾,眼神阴狠,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了一样:

“阿绾,30万南伐兵,整整30万,短短数月,便一人不剩,你说说让我如何不冲动?”

苏锦瑶道:

“初姐姐,就算要去讨个说法,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你要做的是安抚好沈爷爷,还有宾客们。”

童绾点头应和。

“可是”黎千初还要说什么背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

“千初,这不怪他们,莫要去了。”

黎千初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祖父,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祖父又老了好几岁,年纪不到60,如今却像80岁的老人。

黎千初跑到镇国公身边,搀扶住他的手,从眼角滑下来了一行泪:

“祖父,可是这也太快了些,太快了些。”

镇国公缓缓搭上黎千初的手到:

“千初,祖父老了,管理不好这整个沈家了,千初代替着祖父打理一下。”

说完这话,镇国公疲惫的抬下了手,黎千初正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她想为舅舅讨个公道,但也不想让祖父操心。

“祖父,孙女晓得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黎千初笑着让自己身边的侍女扶着镇国公回了自己的院子。

黎千初看着那高楼的背影,我搀扶着走着,我中难言无尽的心酸。

童绾和苏锦瑶两人走上前,拉住了黎千初的手,童绾道

“阿初,别难过,我们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苏锦瑶道:

“对,我们三个会一直好好的。”

黎千初看着两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笑了笑,心情也好了许多。

黎千初知道,南伐兵就算弱也没有弱到那个程度,罪魁祸首并不是南伐兵更不是镇南侯,而是自己的父皇,那个万人之上的皇帝。

(看来,丧礼过后要进一趟宫了。)黎千初心里想着。

可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日

池青梧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她只觉得身体沉重无比,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正要抬起手臂揉揉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是池舟。

池青梧看到她有些惊讶,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眼睛,池舟也被这动静吵醒了。

“青梧,你醒了。”

池舟高兴道,“绿绒,你快去通知夫人。”

又高兴地对旁边的丫鬟说道。

“青梧,你昨天突然就昏倒了,吓死我了,还有夫人她也很担心你。”

池舟继续道。

池青梧从床上坐了起来,池舟立马把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舒服些。

池青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刚要开口说话,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行:

“他怎么样了。”

池舟高兴的脸立马暗淡了几分,我守了她一夜,她心里竟只想着他:

“已经开始办后事了。”

池青梧的眼眶红了,她一直不相信他死了,可事实却告诉她,他真的死了,他的阿墨在战场上牺牲了。

池青梧低下头,眼泪掉了出来,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却毫无察觉。

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一位中年妇人,看到池青梧醒来立马高兴地扑到床前道:

“梧儿,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娘了。”

说着,池蓉从眼角滑下一行泪,池舟站起身道:

“我去让厨房,做点早点过来。”

“麻烦了。”

池蓉道,池舟摇了摇头,走出去了。

池蓉坐到床边转过头看向池青梧,心中又酸涩了起来:

“梧儿,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突然就晕倒了,池舟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池蓉还要说话,却被池青梧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母亲,我想去,看看他。”

声音清冷而又缓慢。

“梧儿,骁勇将军已经战死,你如今是我池家的掌事者,绝不可以再出任何事情。”

池蓉担心道。

池青梧看向池蓉摇了摇头道:

“母亲,我疼。”

池青梧用手抓着胸口的衣襟,眼泪就如豆大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我的这里好疼啊,就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刺向了我这,母亲,你知道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有多沉重吗?母亲。”

池青梧说着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

池蓉看着心疼极了,握住池青梧的手道:

“青梧,骁勇将军已经战死,你要顾及着自己的身体呀,不要再想他了。”

池青梧的眼泪划过脸颊,滴到了床榻上,看向自己的母亲她说:

“母亲,我想去看看他。”

池蓉看着自己女儿现在这副样子,心疼无比,但还是坚定的说:

“池家已经送了礼,你便不用去了。”

“梧儿,好好休息,娘先走了。”

池蓉起身便要离开,就听到“咚”的一声,池蓉回头看,池青梧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

“母亲,你就让女儿去吧,我就去看看。”

池蓉就要去拉起跪在地上的池青梧,可池青梧跪在地上,坚定地道:

“母亲若不答应,女儿便不起来。”

池蓉道:

“你这又是何苦?”

“我就是去看看,想看看他,陪陪他。”

池青梧道。

池蓉再一次上前要拉起池青梧道:

“快些起来,你这刚醒来,别又晕了过去。”

池青梧却依然跪在地上,怎么拽也拽不起来。

池蓉无奈的放开了手,擦掉了眼角的一行泪,她知道她这个女儿虽然明事理,但却极为的刻板,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不想失去女儿,但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跪在地上受罪,只好无奈道:

“好,先起来,起来再说。”

池青梧这才站起身来,池蓉问:

“非去不可吗?”

池青梧坚定地点了点头:“非去不可。”

池蓉泄了气,无奈的道:

“罢了,罢了,去吧。”

池青梧道:

“多谢母亲成全。”

说完便开始穿衣服整理妆容。

等池舟端着早饭进来时,只看到池蓉一人坐在床边,问:

“夫人,青梧呢?”

池蓉抬起头看到是池舟,缓缓道:

“她走了,去找沈墨了。”

池舟一听满脸震惊,放下手中拿着的托盘道:

“夫人就这么让她去了?”

池蓉道:

“不让她去,又如何?就算我不让她去,她也会想方设法的自己去。”

池舟一听立马跑出去要把池青梧追回来,池蓉叫住了他道:

“小舟,别去了,你是追不回来她的。”

池舟道:

“就算追不回来,我也得去试试。”

说完便跑了出去。

池蓉只是叹息了一声。

镇国公府

府上白花花的一片镇中心,摆着一口棺材,有一个大大的“奠”子,池青梧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裙,头上没有任何首饰,只有一只银簪,池青梧走上前点燃一柱香,拜了拜,插到香炉中,眼眶又红了,眼泪又流了出来。

池青梧颤颤巍巍的走到棺材旁边,朝里看去,本该一张俊美的容颜,如今脸上身上全是刀剑的伤痕,他就这样紧闭双眼,静静的躺在狭小的棺材中。

池青梧缓缓的伸出手,想去抚摸沈墨的脸颊,可手抖的太厉害了,池青梧只好用另一只手抓住要去触碰的那只手,才勉强稳住。

池青梧冰冷的手抚摸上沈墨冰冷的脸颊,在这一刻,两人仿佛融为了一体,池青梧眼含热泪看着自己爱了十年的少年,她还没有嫁给他,还没有成为他的妻子,却已经天人永隔了,池青梧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他说沈家树大招风,怕给池家招惹麻烦,怕我遇到危险,我原本对家主那个位置没有任何兴趣,可是为了他,我走上了成为家主的这条路,明明我都已经成功了,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成为他的妻子?

池青梧不想再等了,她也没有精力去处理池家的事务,也没有精力再去爱上别人,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成为沈默的妻子,随他而去。

池青梧缩回了手,擦干了眼泪走到一旁的黎千初身边问:

“公主,镇国公在哪?”

黎千初抬头看去,是池青梧憔悴的脸,道:

“池家主来了,我带你去。”

池青梧点了点头,两人到了后院,黎千初道:

“祖父一大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池家主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跟我说便是。”

池青梧摇了摇头道:

“不是其他事情,是家事。”

黎千初有些懵,家事?沈家和池家有什么家事?

黎千初正想着池青梧已经敲响了房门。

“池家主,池青梧,将来拜见镇国将军。”

池青梧道。

“进来吧。”

从屋子里面传出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

池青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黎千初也紧跟其后。

池青梧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明明昨日看着还没有那么多白发,可今日已满头白发,镇国公满脸憔悴,看到池青梧来也是有些震惊的。

池青梧走近了一些,身后的黎千初走进屋子,关上了房门。

池青梧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沈将军,此次冒昧打扰,请多海涵。”

镇国公摆了摆手道:

“没事,请坐,正好你来了,墨儿有一封信是留给你的。”

池青梧惊异的看着镇国公道:

“信?”

“对,沈家有规矩,上战场前必须写一份信,若是死了,便是遗书,若是没死,便作为家书传回家里。”

镇国公说着便起身走到书案前,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封信,交给了池青梧。

池青梧拿过信,封面上只有三个字(阿梧收),池青梧查看信封有两页纸。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你不必伤心,不必难过,更不要来找我,你前途似锦,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没有必要因为我这样的人放弃了自己的前程,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但又不希望你嫁给别人,阿梧,你是我沈默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若不是家族的束缚,我想,如今你应该是我的妻子了,可世事弄人,你我注定天人永隔,你如今已经是池家的家主了吧,也应该定亲了吧,如此甚好,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短短两页纸道进了沈墨对池青梧的爱,也倒进了沈默对池青梧的牵挂。

池青梧看完信,眼泪嘀嗒,嘀嗒,的掉在了信纸上,心痛如绞,池青梧后退了一步,手撑在了桌子上,道:

“凭什么?他凭什么,就因为几句话,让我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凭什么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来左右我的意思?他若是真的想让我过的好,自己来和我说呀。”

池青梧用右手抓住了心脏地方的衣服,垂下头痛哭了起来,青丝垂落肩头,道不尽的凄凉,头上并没有过多的金银首饰,只有那一只红豆玛瑙簪子。

簪子上的玛瑙摇来摇去的,但始终是往下垂落的,多么漂亮的簪子呀,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么凄凉呢?

黎千初站起身拍了拍池青梧的后背安抚了她几句。

池青梧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擦干了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

“我有件事想和国公商量。”

镇国公道:

“池家主说便是,若我沈家帮得上的,必竭尽所能。”

池青梧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黎千初,镇国公道:

“没事,千初是我沈家的继承人,她的话代表我的话。”

池青梧点了点头道:

“将军也是知道我和沈墨之间的事情的,我等了他四年,不想再等了,此次前来就是想嫁给他,还望将军成全。”

此话一出,镇国公满脸震惊,坐在一旁的黎千初更是震惊无比。

镇国公道:

“墨儿已经死了,你还年轻,又刚继承池家,前途一片光景,没必要为了墨儿,毁了这前途。”

黎千初也看着池青梧,黎千初是知道自己舅舅和这位池小姐之间的事情的,两情相悦,可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池青梧笑了笑,摇头说:

“我和沈墨初见时,我十岁,在景园诗会上,当时的我才疏学浅,被族中优秀弟子刁难,是他的出现,替我解了围,本以为之后再无交集,可阴差阳错下,我又遇见了他,是在集市上,当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我躲避不开,以为马车就要撞到我,就在这时沈墨又出现了,他一把把我拉开,才没让我摔倒,没受伤,后来我才得知,那一天他约了好友出城打猎刚回京,我才知道他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少爷,叫沈墨,两次救命之恩,着实让我芳心暗许,为了给他一个美好的初遇,我精心在那一片竹林中布置了场景,亲手栽下了一棵梅树,和他的相遇也是我精心策划的。”

池青梧说起从前总是笑着的,黎千初听着也觉得让人很羡慕,能被一个人喜欢十年,真的很幸运,但如今这种情况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镇国公也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儿子和这位池姑娘之间的事情,但却不知道这位池姑娘竟喜欢了自己儿子这么多年。

池青梧微笑着继续说:

“但效果很好,他爱上了我,我以为我可以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可是这一切都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她告诉我,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什么,可后来我才慢慢懂得,他是在保护我,所以我努力成为族中最优秀的人,成为优秀的继承人,我以为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保护我自己,不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就可以嫁给他,可这一切都想的太美好,等了他四年,他终于来找我了,可他却告诉我他要去南蛮出征,不知是死是活,他走的两个月,我日日前求神拜佛,希望能让他活着回来,可惜没用,最终,他只留下一具尸体。”

池青梧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所以,我不想再等了,将军还请您成全。”

镇国公叹了一口气说:

“丫头,你今年也不过区区20岁,前途一片光明,何必为了墨儿放弃前程呢?”

池青梧道:

“将军,如果没有沈墨就没有今天的我,如果他当年没有挺身而出救了我,我大概早就死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国家,就剩下一具尸体,我希望是留给我的。”

池青梧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打动了镇国公,镇国公问:

“丫头,你做这件事情,家里人是否同意呀?”

池青梧答:

“我如今是家主,可以做得了自己的主,况且母亲也是同意的。”

镇国公又道:

“你可想好了?”

池青梧坚定的点头。

镇国公也无奈的点了点头。

两家的婚事定下了,商议的婚期也很近,就在明日,两人都同意婚礼,不用大办,所以仓促了些。

走出后院的池青梧明显比刚来的时候心情要好上许多,黎千初问:

“你前途似锦,未来一片光明,为了一个死了的人,值得吗?”

池青梧停下脚步说: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有爱不爱,我也是为了他才决定成为家主的,如今,他死了,我成为家主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随他而去,他让我等了四年,又要求我活着,我也没有那么好脾气。”

黎千初问:

“不后悔吗?”

池青梧答:

“不后悔。”

池,墨两家结亲的消息砸得众人晕头转向,而且时间这么仓促,更是让众人议论纷纷。

池青梧回到池家,脸色稍微好了些,走进自己的闺房,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积满了灰的箱子,擦了擦箱子上的灰,打开箱子之后是一件红色的嫁衣,这件嫁衣早就绣好了,也可以说,这件嫁衣是池青梧从十岁就开始秀的,也是为了沈墨秀的,她此生只嫁沈墨一人。

池青梧还是忘不了当初沈默替他解围时脱口而出的义正言辞和当初一把拉过她救他与生死一线时,那英俊的侧颜。

那可是真真轰动了池青梧十年光阴的少年郎啊,池青梧怎么会忘记呢?

池青梧温柔的抚摸着嫁衣上复杂的花纹和精美的珍珠,玛瑙,这些繁杂的装饰品,这一件华丽至极的嫁衣,她心中感慨,可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但心中又有些酸涩,终究不能圆满。

这时池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情景道:

“梧儿确定要嫁给他吗?”

池青梧转过头,坚定的道:

“对,我不会后悔,母亲也不必劝我。”

池蓉道:

“我劝,有用吗?说实话,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又不希望你伤心,与其今后你都在抑郁中度过,还不如去放手一搏,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最起码,在那之前你是高兴的。”

池青梧笑了笑说:

“多谢母亲能让我去做。”

“池舟他学识渊博更胜于我,作为池家家主,更适合不过了。”

池蓉点点头道:

“池舟,他确实很不错。”

“本来是想着让你嫁给他,可如今…唉”池蓉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好啦,我明日便要出嫁了,母亲看看我这秀的嫁衣,可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还有这凤冠。”

池青梧道。

母女二人在房内看着嫁衣和头饰,压抑的气氛中又有些喜庆。

站在外面听到了全部对话的池舟,低下了头,掩下了眸子,转身走了出去。

池舟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山别院,走到了一棵柳树下面,池舟抬头望去,柳树依旧挺拔,和当年一样,绿绿茵茵,树枝飘动着,也激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十年前,池舟满腹才华,却被家里人排挤,觉得他抢了大哥的风头,所以常常躲在这棵柳树下面哭泣,池舟以为这个地方很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一天却被池家主的女儿发现了他,小女孩当时穿着一身藕粉色的长裙,粉粉嫩嫩的,好看极了,她说:

“你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哭的。”

少年池舟说:

“我又被大哥和母亲骂了。”

少年池青梧说:

“那有什么,我经常被族中弟子嘲笑,说我不配当继承人,虽然我对那个位置也不感兴趣吧,但听他们这么说,总是有些难过。”

说着又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道:

“可是没关系,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吃个桂花糕就好了,这是我母亲给我做的,你也尝尝。”

少年池舟看向眼前的少女递过来的桂花糕,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极为香甜,桂花浓郁,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

少女的容颜还印在脑子里,在这棵柳树下所经历的场景也印在脑子里,可回忆这件事情的却只有一个人。

大概池青梧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

少年池舟知道她是池家主的女儿后,便加奋笔疾书,更加努力,因为他知道族中有一个规矩,继承家主之位的当日,要与族中最优秀的弟子订婚,所以池舟才会那么努力,努力的想和他肩并肩。

池舟抚摸着那棵柳树,柳树未变,人未变,可心变了,十年前的柳树下,有两人,而十年后的柳树下,只有一人。

池舟身穿一袭白色长袍,站在这冷风中,格外的凄凉,冷风入骨,池舟的眼泪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因为未能得到所爱之人的芳心,未能娶到想娶之人。

第二日的天气极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一大早池青梧便穿好嫁衣,梳好头发,坐在闺房之中,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如今等到了,她也是极为高兴的。

池蓉来房间里面找池青梧,看着池青梧这一身装扮,他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想到自己女儿嫁过去的光景,却又高兴不起来,池蓉作为池青梧的母亲,自然最了解池青梧,她知道池青梧嫁过去绝不会独活,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能做的,只能让自己的女儿幸福,让她快乐,不要让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池青梧看到自己母亲来也是极为高兴的,可令他诧异的是,父亲也来了,许久不见,许久不说话的父亲今日来了,池青梧不知道如何跟她相处,毕竟从小开始便很少见过这位父亲。

池青梧只是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句父亲,便没有再说话。

“梧儿也太不懂事了,些都已经是家主了,竟然要嫁到别家去?”

池青梧的父亲说。

池青梧还没有说什么,就被池蓉大声一句给镇住了,池蓉道:

“洛尘,你够了,今日让你过来看女儿,也是因为女儿要出嫁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总是要来看看,你若再这样,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便不要再出现在池家了。”

洛尘一听也是火冒三丈道:

“池蓉,若不是你这么些年给我的妾喝避子药,处理了我的外室,对我的子女迫害,我如今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池蓉道:

“够了,要闹回去闹,今日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你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洛尘气道:

“池蓉,你装什么清高?”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张清脆的巴掌打断了。

池蓉一巴掌打在了洛尘的脸上道:

“说了让你闭紧嘴巴,这么多年我没有休了你,就是给足了情分,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也想入我池家。”

“阿澜,把他给我带下去,幽静在院子里。”

从门外走进一位带刀的侍卫扣住洛尘说:

“是。”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池蓉道:

“梧儿不必管他,安心出嫁便是。”

池青梧点了点头。

池青梧一直都知道父母感情不和,自从祖父死后,父亲便越来越不安分,天天留宿花楼处馆之地,母亲火冒三丈,和他理论,这样的次数多了,母亲心也就凉了,所以给那些外室灌下了不孕不育的药,所以池家嫡系一脉,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时辰到了,池青梧坐上了花轿,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喜气。

一路上热闹非凡,池舟却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他没有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看着她嫁给了别人,结局还是没有变,她要做的事情始终会做到,池舟叹息一声,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她下花轿,入了沈府的大门。

池舟不想放下她,因为她是他生活中的唯一曙光,可她已经出嫁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又不得不放下,可多年后的池舟还是未能放下池青梧。

花轿抬进了镇国公府,池青梧和沈墨的排位拜了堂,入了洞房,即使这样,池青梧的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她终于嫁给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即使他已经死了,那她也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傍晚时分,镇国公府白红交错,池青梧坐在婚房中,自己掀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坐到镜子边看着自己,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带着凤冠,这一幕是她在无数个梦中梦见的场景,如今终于是实现了。

池青梧拿出了沈墨曾经送给她的那个红豆玛瑙簪子,插入了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甜甜地笑着。

池青梧拿起镇国公给他的那封信,拆开继续读,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她仿佛看到了坐在书案前执笔而写的那个少年。

她就静静的这样看着,看了好久才终于放下手中的纸,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道:

“阿墨,我终究还是成为了你的妻子,你说让我好好活着,让我找一个如意郎君,如今我找到了那个如意郎君,还嫁给了他,但是好好活着,却不能如了你的愿,我得去找他,去找我心中爱了十年的少年郎。”

“阿墨,来世我们都不要出生在大家族中,换你先娶我,可好?”

说完便打开瓶盖,一饮而尽,直到最后池青梧还是面带微笑。

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疼痛蔓延到了她全身每一个角落,让她浑身无力,瘫倒在了桌子上,可池青梧却觉得此时无比的轻松。

池青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行泪从她眼角划过,滴在了桌子上。

那一瓶药是池青梧在沈墨出征之后就准备好了的,她早就决定要随他而去。

第二日,黎千初发现了池青梧的尸体,镇国公下令把两人合葬在一起,也圆了他们俩的心思。

黎千初很羡慕他们俩的爱情,少年将军爱着世家大族的小姐人,而世家大族的小姐却也爱着少年将军,他们生在大家族中,规矩无数,束缚了他们,也束缚了他们的爱情,可是他们依然能从这诸多束缚中杀出一条道路来。

池青梧和沈墨合葬了,葬入了沈家祖坟,排位供奉在了沈家祠堂,而池舟也成为了池家新一代的掌事人。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镇国公府办了两场丧事,一场是为了皇后,一场是为了骁勇将军,也在短短半年时间内,镇国公老了20岁,黎千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活泼开朗,更多的是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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