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话先到。韩淑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她扶了扶头上摇摇欲坠的七尾凤钗，连仪态都来不及整理。“贵妃此话怎讲？”

姜弘毅与李殊对视一眼，脸色渐渐难看。韩淑盈盈一拜后，朝后面微扬下巴：“把人带上来！”

紧接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被推到了姜弘毅脚边。姜岁安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她东宫小厨房的厨子，福贵儿。就连春喜也吓了一跳，他已经处理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韩淑涂满了赤色蔻丹的手指向福贵儿：“陛下，今日太子的汤里被放了鲜虾，正是他做的。”

“而太子怀中所抱的宫女，原是臣妾宫中的洒扫宫女，因偷盗了东西，被臣妾发到了慎刑司。”

短短两句话，就解释了为什么白姒瘦削得不正常的身体。慎刑司刑罚严酷，许多犯了错的宫人进去就出不来了。近乎变态的劳动程度，再加上少得可怜的饭菜和酷刑，瘦成这样不足为奇。韩淑接着说：“这宫女从慎刑司出来之后，臣妾再不敢用她。臣妾宫中戒备森严，此女大概是寻不到突破，便与这贼子交好，故意让他在太子的汤里放鲜虾！”

触及皇嗣安危，姜弘毅脸色越来越沉。“父皇，您曾教导儿臣，为君者应明是非、辩善恶。如当真像母妃所言，儿臣又怎会独闯慎刑司？”

韩淑阴冷如毒蛇的目光狠狠宛了姜岁安一眼：“太子是说，本宫作为你的生母，担忧你被人残害是担忧错了？”

早在一刻钟前，韩淑接到消息时，她就在担心姜岁安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故此，才会在此处试探姜岁安，故意提及生母二字。姜岁安拱手，不卑不吭道：“正因如此，母妃难免关心则乱。”

双方各执己见，姜弘毅也不知该相信谁。他微微侧头：“李殊，你以为如何？”

李殊神色淡然：“臣愚钝，但太子已过束发之年，已有自己的行事决断，并非意气用事的稚子了。”

他将姜弘毅抛给他的问题，再次抛了回去，惹得姜弘毅有些不悦的吹了吹胡子。“父皇，可否容儿臣问这人几句话？”

姜弘毅点头。姜岁安把白姒交给春喜，步履不急不缓的停在了奄奄一息的福贵儿身边。“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福贵儿半张脸都是污血，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死路一条。”

“错。”

姜岁安居高临下，她从不会对想要谋害她的人心软，“刺杀之罪，九族陪葬！”

福贵儿浑浊的瞳孔微微震颤，他想了想，还是挣扎着起身求饶：“求殿下慈悲，放过奴才的家人吧……”“奴才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此事是奴才以人为之！”

姜岁安不为所动：“你何时与这宫女认识，因何要冒着身家性命帮她，如此做法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接连三个问题一个个抛了出来，别说福贵儿被问懵了，就连韩淑手中也不停地绞着绢子。紧张无比。福贵儿咽了咽口水：“奴才与宫女春娘于三年前相识成为对食。她受苦受难多年，奴才实在是心疼她……”“好一个心疼她！”

姜岁安侧过身子，让福贵儿能看见依旧处于昏迷之中的白姒。“你为了她，宁可搭上九族的性命也要为她出一口气。可你刚刚被押上来后，连一个眼神都未曾落在她身上！”

“究竟是用情至深的苦鸳鸯，还是你蓄意攀扯、故意谋害她，当真以为本宫是个蠢人不辨是非吗！”

福贵儿吓得脸色都白了：“奴才……奴才……”这一番话，令他哑口无言。若姜岁安回头，便会看见李殊眼底一掠而过的讶异。“父皇，儿臣以为常人不可能会色令智昏到此种程度。”

姜弘毅此时怀疑的目光落在了韩淑头上，不用他开口质问，韩淑已经慌了神。她忙提着裙摆盈盈下拜，作乖巧认错状：“臣妾今日听到太子被害的事儿，一时昏了头，信了这人的胡言乱语。”

三言两语，就妄想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福贵儿深深的垂下头，姜岁安清楚，他不敢抬头。因为他担心自己真的会牵连到家人，尤其是，这些弱点此刻已经掌握在了韩淑手里！“但令儿臣疑惑的是，福贵儿是个刚进宫两年的太监，可宫女春娘却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母妃打入慎刑司。福贵儿是怎么知道春娘的存在呢？”

“还是说，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