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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王严,揣摩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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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呐?到你啦!”

谷大用举着手里的牌。

陆淇抱着怀里的白孔雀,唇边积蓄着笑意:“没什么,只是摸了张好牌。”

而此时,接到圣旨的王守仁和严嵩正各自在家,两人皆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跳过刑部和大理寺,直接命令他们去查这桩案子。

此案涉及先皇、御医、礼部尚书和新皇宠臣,不管哪个角度都十分敏感,万一处理不好恐怕得罪许多人,但圣旨已下,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旨了。

撤了香案,送走宣旨的内官后,王守仁将圣旨细细地读了两遍,左思右想觉得奇怪。

摸着下巴上已经逐渐蓄长的清须,王守仁还是觉得去见见他的父亲,谁知王华看罢后不说是非,反问了儿子一个问题:

“陆筠其人,你如何看他?”

“陆参将?”

王守仁细细回想了一下:“儿子平日为避乡党之嫌,少与他见面,只听说他素有声名,却不知是真是假。”

王华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民间说他是个为民出头的痴情才子,官吏说他是个奸猾钻营的弄臣小人。先皇看重他,当今天子更是为封赏他,在殿上大闹了一场。”

“似大奸近乎忠,大忠又近乎奸,这位陆参将真是叫人看不透啊!”

王守仁轻叹口气。

王华思索片刻:

“当初他初见先皇、驾前奏对,为父也有所耳闻。开海禁、造船只,通商富国强军。虽然计划有些异想天开,但听得先皇龙颜大悦。

当时便授了陆筠同进士出身,入东宫为太子侍读。此前陆筠不过乡野一秀才,何必行此怪事?”

是啊,怪事。

按理说,朝廷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陆参将必定是皇帝的心腹,怎么会和谋害先皇的案子挂上钩呢?

陆参将其人如何,王守仁不了解,但同朝为官多年,王守仁对王琼那位死守礼法的老顽固可是太了解了,王琼总不会做出些无的放矢之事吧?

“无论如何,你只秉公查案便是了。”

王华把圣旨收起来放在供台上:“既然王尚书牵扯到了先皇之事,那便查他个水落石出。”

望着墙上挂的一幅唐寅兰竹图,王守仁缓缓施礼:“正合我意。”

……

而接到圣旨的严嵩却坐在书斋里,满脸微笑,仿佛参透了天机。

魏诚已经练完了今天的书,上来交作业,严嵩回过神看去,只见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运笔虽然还会颤抖,但已经是个不错的进步了。

朱厚照当初让他给魏诚开蒙时,严嵩还有些担心。

听说皇帝万分宠爱这位“御弟”,每天又是金银又是绢锦的赏赐着,严嵩生怕是位难伺候的主儿。

可这些天相处下来才发现,魏诚这孩子的性格真是格外老成,读书不需要人催,上课前自己就会把文章先通读几遍,理解得也比寻常孩童更快。

尤其是有一手不知从哪学来的算术法子,给他一张纸,竟比户部那些常年拨算盘的验库官也不差。

“嗯,写得有些进步。”

严嵩看罢了作业,严肃地点头:“那今日授业便到此为止吧,为师有些差事要办,你且把原来教的这些练熟,余下的日后再教。”

“是。”

魏诚拱手施礼。

瞧瞧自家认真严肃的弟子一眼,严嵩不自觉地温和下来:“方才陛下传来了圣旨,你可知是命为师去办什么差事?”

“弟子不知,想来这圣旨不是下给弟子的,岂敢贸然揣测?”

魏诚毕恭毕敬地回答。

把严嵩噎得郁闷了一秒,才叹气道:“陛下的旨意,是命为师去查陆筠陆参将的案子。”

魏诚猛然抬头:“陆大人?他不是去皇庄了吗?怎么还被牵扯进一桩案子里?”

“是礼部尚书王大人告了御状,不过你且放心,陆参将行事正直、为民请命,为师定会秉公办事,为他洗脱冤屈的。”

严嵩安抚道。

魏诚这才稍微安心:“有劳严师傅。”

“好,去吧。”

等魏诚告辞离开,严嵩抚了抚颔下微须,心中思索。

还记得端午领枭羹时,陆淇把自己的那碗给了他,当时严嵩还只是个普通进士,而陆淇已经是东宫侍读,两人地位差距悬殊,陆淇却毫不顾忌。

这“一汤之恩”,严嵩牢牢地记在心里。

本来最近春坊内和朝廷里,四处流传着陆淇是个佞臣的传言,好像是什么君子会里散播出来的,他虽心中不认同,但为明哲保身只能闭口不言。

但现在严嵩看明白了。

让他做魏诚的师傅是皇帝的意思,而魏诚又与陆参将关系密切,现在皇帝命他查这个案子,那圣意如何不就明摆着吗?

“只是想来此事是王尚书说出来的,陛下为堵悠悠众口,才命我来装模作样查一查吧?”

严嵩再展开圣旨:“嗯?这位王主事也被点为临时御史?不知他能不能揣测到圣意呢?万一他不明白,可就遭了。”

……

过了午时,两位各怀心思的御史,便在午门外碰了面。

但让人意外的是,礼部尚书王琼的轿子不知怎的,竟也停在午门口,像是专在等他们两人。

“两位御史。”

见王、严两人到了,王琼便下了轿子:“竟在宫门偶遇,二位是来奉旨查案的吗?”

王守仁连忙拱手:“见过王尚书!”

严嵩也行了个文人礼:“回王尚书,正是!下官等正要应诏入宫。”

“好,正巧老夫也有事要进宫面圣,不如同去吧?”

两人自无不可。

入宫的路上,王琼将御造方典中的不对之处,如何用赵二破了云卿的谎言,如何查到陆淇与高廷和的关系,都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两个对案情还一头雾水的御史,骤然听完他的叙述,两人甚至觉得已经可以定罪了。

但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王、严二人便前往御药房,再次调取了御造方典查看。

果然如王琼所说,高廷和的方子是有问题的。

两人又去四处查访,崔馆主果真救过陆参将之妻,赵二录了口供,把见到云卿的情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一直查到天黑,王琼所说的证据竟然一件不落,通通可以对得上号。

横竖今日是没有更多线索了,两人便找了一家名叫青兰楼的酒楼,找了个雅间,要了一些吃食填填肚子。

“阳明兄,小弟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严嵩垂着眉,盯着眼前的小茶盅。

王守仁筷子不停,闻言抬起头:“唯中兄请讲。”

严嵩凑近了道:“阳明兄有没有觉着,咱们俩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嗯?”

王守仁把筷子放下了:“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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