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克修！”

她大声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因为不断驶过的汽车，褚克修并没有听见。

温歆瑶担心褚克修着急，于是空出一只手，努力地朝褚克修的方向挥着手臂，“褚克修——！”

连续叫了三声，褚克修终于听见了。

隔着一条人行道，褚克修那一刻眼睛里的东西很复杂，有松了一口气、有失而复得的开心、也有一丢丢埋怨。

等绿灯亮了，褚克修一路小跑过来，他二话不说将温歆瑶大衣背后的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你干吗呢！”

温歆瑶扭过头来想看褚克修，却被帽子遮住了视线。

“谁叫你不听话到处乱走的。”

“我没到处乱走啊，我不是给你买早饭去了吗？”

温歆瑶无辜地瞪大眼睛，提起手中的早点给褚克修看。

褚克修看到她手中的包子跟豆浆还有鸡蛋，气也不禁消了。

马路边出现了一个交警，交警嘱咐行人道：“过马路注意红绿灯，看好自家小朋友。”

“好吧。”

褚克修表示妥协，他一把揽过温歆瑶的肩膀，准备过马路。他把温歆瑶的肩膀揽得死死的，温歆瑶想动弹都没办法。

“褚克修，你干吗呢？”

“警察叔叔不是说了吗？看好自家小朋友。”

温歆瑶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用手肘抵了一下褚克修，“谁是你家小朋友。”

褚克修假装看了一眼天空，“谁问应该就是谁吧。”

温歆瑶鼓着嘴，不说话了。

两人回到酒店，一边吃早饭一边商量上午的行程。

“时间还早，我在网上买好了直达青石镇的汽车票，9点的，吃过饭休息一会儿慢慢走过去就行，反正我们这儿离车站也近。”

褚克修一口吃掉一个包子说。

温歆瑶却有点担心，“你都回A市了，不回家去看看吗？”

褚克修喝了一大口豆浆，反问道：“回哪个家？我爸现在不在A市，只能去我妈家。

我妈再婚了，我跟你说过那个林叔叔吗？一见到我就会跟我谈生意经，我脑仁疼。所以还是回爷爷家比较好。”

“可是你爷爷……不是不怎么爱煮饭给你吃吗？”

“谁说的？”

褚克修一下子站起来，为爷爷抱不平，“我爷爷不是不爱煮饭给我吃，而是每天早上就煮好一天三顿饭让我对付着吃而已。”

“这不差不多吗？”

“你别看我爷爷在吃上面这么敷衍，他身体不挺好的吗？我在青石镇读书期间，也没有被饿过肚子啊。

其实，人就杂草一样，生命力是很旺盛的，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肥沃的土壤，即使在石缝里也照样能生存。”

“嗯，你说得对。”

温歆瑶连连点头，嘴角却忍不住笑意。

“你什么表情！”

褚克修伸手去捏温歆瑶的脸，软软的，凉凉的，很好捏。

“你捏疼我了！”

“哪有，我只是在捏而已。”

两人打闹着混过了时间，8点30达到汽车站上车。

9点钟车还没驶动时，褚克修的眼皮就又开始打架了。他说：“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温歆瑶刚想说“你怎么这么能睡啊”，褚克修呢喃着说：

“昨天晚上太紧张了，一直失眠。到早上才睡着，结果一觉醒来你人又不在了，吓了我一跳，瞌睡没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好找到你了，现在瞌睡虫又爬上来了，我睡一会儿啊。”

褚克修自然地把头靠在温歆瑶的肩膀上，温歆瑶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甚至觉得有些欣慰。

原来有个人是这么依靠我的啊。

她这样觉得。

大巴开了四五个小时，摇摇晃晃终于到达了青石镇，时间刚过中午。

还没下车，温歆瑶开始感觉到近乡情更怯，睡了一路的褚克修醒来看到温歆瑶若有所思的样子，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挺久没回来了，感觉有点陌生。”

“我比你更久没回来，都没觉得陌生呢。行了，别害怕。”

褚克修拍拍温歆瑶的背，帮她把行李从车厢里取出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不了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温歆瑶拿过自己的行李箱拉杆。

“为什么？”

“被镇上其他人看见我跟你走在一起不太好吧。”

褚克修沉默了一下，知道温歆瑶意指什么。

“没事，难道你还要一辈子躲着他们吗？”

褚克修重新拿过拉杆，“走了。”

温歆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碰到不少熟人，一边跟她打招呼说“温歆瑶回来啦？”

一边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温歆瑶跟褚克修。

“这……这不是老褚家那个孙子吗？跟沈紫嫣那个？”

这些路人还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温歆瑶最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褚克修倒是显得坦然很多，“对，就是我。”

褚克修这么坦然，倒让准备看笑话说闲话的人有些愣住了。

他们尴尬地笑笑，不再以热情的寒暄为借口拦住两人的去路。褚克修顺利地将温歆瑶送回了家。

那栋九十年代修葺的老楼。

在楼下，褚克修跟温歆瑶告别，“你快上去吧，我得走了，万一被你舅舅看到了，我肯定一时半会儿就走不了。”

温歆瑶笑他，“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为什么怕起我舅舅来了？”

“我对教导主任这个职业有阴影。”

“教导主任是个职务。”

温歆瑶纠正道。

褚克修摆摆手，“管他呢，总之我得先走了。代我跟你舅舅问好啊！”

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从三楼的阳台上探出个脑袋来，吴世东手中提了一桶刚洗好的衣服正准备晾，他身后跟出来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女人，气质很好，人淡如菊，正在把衣架递给他。

吴世东首先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亲侄女儿温歆瑶，而是曾经承载了整个青石中学未来的褚克修。

他喊出了香港警匪片里的警察追犯人时一定会喊的口头禅，“褚克修！站住！”

褚克修已经踏出去做好起跑姿势的身体上半身僵硬着转了过来，抬起头跟吴世东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吴世东扔下衣架就咚咚咚跑下来。

褚克修也想跑，温歆瑶劝他：“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褚克修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只好停下来，乖乖等吴世东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