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的天，他们站的位置恰好在下风口。一阵风吹来，说不清是腥还是腐……当即熏得哭泣的男人闭了嘴，只有眼泪无处可去，在眼眶里缓缓打圈。估摸他还需要时间发泄一会儿，李警员又很熟练地递上纸巾，给他擦眼泪擦鼻涕。诶流点眼泪而已。叶警官想到兜里好像还有块面包小点心没吃，摸出来递给男子：“饿了吧？吃点。心情好。”

说真的，司机在同学那里摘了荔枝就放车上运回来，还没来得及吃上几个。为赶着回来，他午饭都没怎么吃，早就饿了。他哭懵了，脑袋里还有一团浆糊，有人送吃的，他下意识地接过来，机械地撕开包装，将甜甜的小面包往嘴巴里塞。“呃呃呃……”触及到甜食，司机狼吞虎咽，三两口把小面包搞完，感觉这是人间美味，一时间眼泪都忘了流。看他还有胃口吃东西，叶警官跟李警员也暗暗松了口气。彻底缓过来后，司机想起问凌霄跟裴瑾两人：“为什么你们也在这里？”

男人的神情充满怀疑恐惧，他小心地躲在两个警官身侧，好像是这些道士在暗中捣鬼似的。“你怕什么？兰泽市就这么大，遇上一两次很正常吧？”

裴瑾想说他们两个长得也不像是坏人，不说英俊潇洒，也算眉清目秀好不好？他还上前站到叶警员另一旁，给自己正名道，“这次我们是搭真正的顺风车过来的，我两……勉强算是后勤吧。”

警员的制服就是保证安全感，男人放下一半的心。转而想到玄清观后山好像也有功德堂，道士来这里找业务，好像也不无道理——特么的，这年头道士都不能坐在道观里等生意上门了，还得出来挣！活着好难，男人忍不住又掉了一把泪，嘀咕着：“这不是因为太巧了吗？两次都给遇上了……”这次还更惨，他开车太快，看到坑的时候也刹车不及，一整辆车直接栽进坑里——还好他机灵，提前跳车，不然就一块进去了。“那不是挺好，我看你也没有卡秃噜皮受伤，不好好站在这么？必有后福啊你。那辆三轮车早该卖废品了。”

裴瑾说着，又一阵风吹来，他被熏地皱眉。想起上次的画面，他又想吐了。他瞟了眼司机大哥手里的包装袋，想他的胃口不错，闻着这味，居然还能吃下小点心。“那我们先过去看看。”

叶警员示意李警员继续跟司机聊天，开解开解他。裴瑾却一手叉腰，一手跟齐淮摆了摆，拒绝：“我就不过去了，我感觉不太舒服……”说话间，肉眼可见裴瑾的脸色苍白。不过他本来也是可有可无的，齐淮看凌霄是一定跟着去的，凌霄去就好了，所以没多大管裴瑾：“那你就在这跟李警员一处，别走远。”

裴瑾点点头。侧过身时，他给凌霄使了个眼色。这边上了马路，没那么多坑坑洼洼，齐淮三人大跨步往前走。工作人员早已经陆续到位，收集现场线索的，拍照存证的……尸体倒是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这两天断断续续地下雨，又是高温。现场情况基本都要打码。那些围观的村民手速快拍照上传社交媒体的，工作人员勒令他们排好队，现场检查删除痕迹。走路的时候，凌霄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朝村民的队伍扫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发现那股熟悉的能量消失了。好像错觉一样。有工作人员负责联系媒体压下舆论，不让记者过来，减少再次破坏现场的可能。这里被破坏地已经够多了，积水落叶，三轮摩托车，还有村民们的脚印……“今天比上次的更不好。”

真到了深坑的边缘看清楚，叶警员脸色都阴沉沉的。齐淮看到坑里的景象，身体感受异能的芯片隐隐有所反应。又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究竟是因为什么。恰在齐淮心思浮动之际，这时，原本寂静的残败深坑有几具尸首动了。不像是看花眼，周围注意到的工作人员都愣了下。他们停下手上的工作，也不说话，盯着那处依旧在动的位置。凌霄的脸色不太好。然后，众人见深坑那几具尸体动地更厉害——工作人员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大热的天，突然感觉后背发凉。“难道……还有活人？”

有人受不了沉默，先开口。可是在这个环境下谁还能活，有人想到：“也可能是动物。”

小河村附近都是山，这些年村名去外地打工的多，务农的人就少了，还耕与林还田与林，偶尔一两年有村民会遇上蟒蛇之类的动物，会电联消防过来处理。这下面说不准是那只动物的老窝，也说不准只是动物过路的地方。“不管怎么样，不能再破坏现场了。”

叶警员指了身边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同事下去，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名工作人员正准备要跳下去，几具尸首却被从里到外一把推开。一个身上血淋淋，沾满各种液体组织的人爬了出来。这是人？还是什么东西？一时间，很多人脑子都出现这个问题。说他是人，这人长得未免过于不同。动作敏捷，迅速爬出后，他像只小兽般停在坑里做匍匐状，红彤彤的眼睛警惕地瞅着周围的人。他光着上半身，下面只穿了条裤头绑带，长度到膝盖的黑色短裤。看他身板跟面容，活脱脱就是个十来二十出头的男孩。头发有点长，黏糊糊地耷拉着，到及肩的位置。两侧肩膀下是两只短短的手，短小的手都没有胳膊，但是两手的腋下却分别向下生出两只手——一只如寻常人普通的手，一只又跟最上头的两只手一样短短的，没有胳膊。可不管他有几只手，他的模样的的确确是个人。虽然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