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隐了又现，现了又隐。谢潮生欲言又止，许久，才将视线从天上转向白流霜。

“流霜，若今日我选试通过，便要搬到学士院，那时，你可愿陪我一同搬过去？”

“先前答应过要护你，自是不会食言。”

白流霜半眯着眼，已然有些困意。谢潮生见状，也不再正襟危坐，反而躺在白流霜身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白流霜也在昏睡与清醒之间徘徊，迷糊地回应着他。

“我叫你霜儿可好？”

“……不行。”

“为何？”

“霜儿……只能阿云叫。”

谢潮生幽幽地看着阖上眼的白流霜，心知她口中的“阿云”应该就是刘乐君口中所喊的“云悠哥哥”了。

“你还真是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不是喜欢了。”

“那对我呢？”

问罢，怕白流霜迷糊间不知道他问的是谁，又补充道：“对潮生，你可有喜欢？”

“潮生？哦——谢狐狸，或许有吧？可明明不该喜欢的，却总是控制不住……”

听到这个回答，谢潮生像是赢了什么比赛的孩子般，竟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虽忍住没出声，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直达眼底。

他将白流霜的头微微抬起，将她枕着的手臂挪出放好，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把白流霜的头轻轻放下，枕在自己的上臂。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谢潮生侧躺着，盯着白流霜逐渐呼吸均匀的平静的脸蛋。

若要实话实说，白流霜确实不是谢潮生见过最美艳的女子，无论是这花满楼中妩媚多姿的花娘、优雅矜持的杨思，还是自己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容貌上都比白流霜更胜一筹。

可白流霜依旧那般光彩夺目，与花娘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这与她身上那股灵气是密不可分的，特别是那双眼睛，最是灵气。

大概是因为白流霜一路走来，虽见过不少世间苦难，但因为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反倒亲身经历的很少，除了幼时遇见白芷之前流浪街头的经历以外，便再没试过身陷囹圄，更何况流浪街头的那段记忆也因为生过一场大病而变得模糊。所以她身上虽有愤世嫉俗的正义感，但也有清新脱俗的天真感。

这在花娘与杨思的身上都看不到的，毕竟她们二人都是历尽艰辛才有的今天。

如此集懵懂耿直与敏锐谨慎于一体的，这么矛盾的一个人，着实不多见，倒引起了他的兴趣。越是深入了解，谢潮生越是被白流霜所吸引，不知不觉间，他竟觉她那仅能称上耐看的面容，也逐渐变得十分动人。待到反应过来之时，正如白流霜所说的，谢潮生想抑制这种情绪时，也已经变得无法控制。

确实，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岂是意念能够左右的？

只是谢潮生不能允许，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不可控的因素。既然无法控制自己，那便控制白流霜好了，让白流霜喜欢上他，才能将这个不可控的因素转变为可控，对于自己计划的成功，才更有把握。

所以这半个月里，他处心积虑地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让白流霜对他产生喜欢，今日一探，看来有成效了。在之后的日子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定要拿下白流霜的心。

笑着笑着，谢潮生的笑意淡了下去，嘴角也不再勾起。

“如果是你口中的阿云，定是轻而易举便能夺得你的欢心，他也一定，不似我这般虚假，这般步步为营。你我之间，终究不得善终。到那时，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是我应得的。”

“不唤霜儿，那便唤霜，可好？”

谢潮生凑到白流霜耳边呢喃，微风将轻柔细语揉碎，吹入白流霜耳中，换来朦胧呓语。

“嗯……”

两人就这样一直躺到五更天，打更人打完第五声锣，谢潮生才将白流霜搂起，让她半躺在自己的怀里，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待方才被枕麻了的手臂缓过劲来，才抱着白流霜回房，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又给她脱掉鞋子，碍于男女有别，便就这般穿着外衣，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一切安排妥善后，谢潮生这才起身，走到花娘所住的厢房，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从门缝之下塞了进去。

看了一眼仍旧灰沉沉的天空，此时天上无云，残月显现，亮得有些晃目，像是在嘲笑谢潮生。

谢潮生不再看天，脚尖轻点，踏上假山，借力跃上屋檐，又在屋顶之上不断穿梭，消失在黑夜之中。

是日辰时 ，谢潮生入宫参与选试，白流霜待在花满楼休整，叶落未时才醒过来，醒来后便与花娘一直待在房中，大抵是交待底细。自那日之后，白流霜再见到叶落时，他一直以面具示人。

选试结果不久便出了，谢潮生被授为翰林学士，入住学士院，白流霜回了一趟北杨寨，交待好寨中事务，便收拾行李与谢潮生一同前往学士院，以侍卫的身份跟在他的身边。

花娘似乎也改变了之前那副对谢潮生的计划事不关己，只在乎叶落是否能真的摆脱暗阁的样子，开始更多的帮谢潮生收集情报，并参与到计划中来。

白流霜估计那日谢潮生来，根本不是单纯地关心他们的伤情，而是来与花娘交涉的，不过这与她无关，多一个人反而还多一份赢的把握。

只是三人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了，她虽然察觉到异常，但目前还没能看出点什么名堂，便将心中疑虑压下，只管目前最大的敌人——暗阁。

“啪——”一份案牍朝白流霜额头的方向袭来，被她下意识的躲了过去，那案牍便沿着原路画了个弧，擦着白流霜的脸而下，放到了一堆案牍之上。

“不好好研磨，想什么呢？你看看，墨水都被你磨出砚台了。”

白流霜虽有出神在先，但谢潮生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似乎是点燃她的最后一根引线，竟一下子炸了毛。

“谢潮生，你不是说我只是当你的侍卫护你安全就可以了吗？怎么来到这的一天天不是磨墨就是斟茶，危险倒是没见一点，还总被你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