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场婚姻开始之前，祁野本想在看清阮灵的为人之后，尽早将自己的事情向她坦白。毕竟他需要阮灵的配合，才能用这场婚姻堵住某些人的嘴。可相处的时间越久，有些事情，就越难开口……屋里气氛沉默，阮灵已经回妈妈的房间洗澡了，这时大门一响，徐春枝回来了。“咦？小祁，怎么这个时候才吃饭？”

妈妈惊讶地看着祁野：“你和灵灵不是今天在外面吃饭吗？没有吃饱？”

祁野放下筷子，苦笑着对徐春枝说：“今天突然有事，和灵灵的约会，我爽约了。”

话没说完，阮灵已经洗完了澡，徐春枝听见自己房间有声响，开门看了一眼。随后她明白过来，这是女儿女婿吵架了。“你怎么在这里洗澡，”徐春枝进门赶人。“妈，今天我跟你睡一晚吧。”

阮灵不想再看祁野那张讨人厌的脸。起码今晚不想。“不行，我睡眠轻，你在我身边我睡不好的。”

徐春枝把阮灵赶回他们房间，见祁野还没动，于是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空碗。“你们早点休息，碗给我，我来洗。”

徐春枝朝祁野挤眉弄眼，对着阮灵努努嘴，示意祁野赶紧回去哄老婆。祁野想了想，把碗给了徐春枝，朝她表示感谢。然后，他跟在阮灵身后，进了房间，随后关上了门。门锁咔哒一响，阮灵知道祁野进来了，也不理他，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啪啪啪拍爽肤水。祁野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透过镜子，观察着阮灵的表情。阮灵感觉自己被祁野看得发烫。她偏不要理他，板着小脸，佯装仔细护肤。她这辈子也没这么精心地全套护理过皮肤。爽肤水拍完，再来个面膜，敷着面膜刷手机，敷完再去冲脸。将近一个小时后，阮灵连自己的指甲缝都护理得精细柔软，再也找不出磨蹭的理由，终于抬头，与镜子里的祁野对视。这个男人是不是哪里有病？没事干的话，赚钱去啊！你不是卷王吗？去工作好不好？整整一个多小时，就坐在那，就盯着她擦脸擦头发磨指甲……你好无聊啊祁老板！阮灵坐在祁野精心挑选的复古梳妆凳上，隔着镜子与祁野对峙。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阮灵快坚持不住了。“你再看，我要收费了。”

阮灵说得咬牙切齿。祁野眉毛微微一挑：“你不是也看回来了？”

阮灵当即闭眼。祁野发出轻笑，阮灵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很幼稚的动作。“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跟你说。”

祁野起身，走到阮灵身边，站定。精致的梳妆镜里，出现了两人一坐一立的身影。阮灵睁开眼，看着他：“你不用说的。真的，我没有赌气。”

她说到这里，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纳闷：“我以为，你我之间保持这样的距离，是你想要的。”

确实。阮灵很聪明，她其实早已经发现了许多端倪，但她从来不追根究底。她知道，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需要要选择和一个陌生人“合约结婚”，那他一定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苦衷。所以她也谨守本分，绝不雷池一步。甚至在心里为自己划定一个圈，在这段关系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守住自己的心。祁野垂眸，睫毛夹在眼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手触碰到阮灵微湿的发梢，阮灵嗖的一下，把自己的头发从祁野的手指间抽离。祁野只觉得指缝里空荡荡的，残留了一些香气。“我母亲和你有一样的习惯，她也不喜欢在洗完澡后，把头发吹干。”

祁野向后退了半步，两只手抄进裤子口袋，眉眼间淡然无波：“每次她洗完头，我爸都要拿着毛巾细细替她擦干湿头发。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爸去世之后，她有一段时间非常抗拒洗头。”

“不洗头，不洗澡，每天拉紧窗帘，在屋里发呆。最夸张的时候，她把我们母子关在黑漆漆的小房子里，仅靠半箱方便面，暗无天日地度过了将近半个月。”

阮灵一怔。那年祁野只有六岁。虽然很小，但他知道，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他和妈妈都会饿死。于是，六岁的男孩做了父母的叛徒。他从父亲的遗物里，翻出了爷爷的电话，联系上了祁家老宅。从那之后，他被祁家接走，从一个乡村教师的儿子，变成了祁家嫡孙，万众瞩目的祁氏集团继承人。祁野平铺直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父亲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患上精神分裂症，在疗养院里住了二十多年，最近几年看上去好了很多，但是情绪仍然不算稳定。”

阮灵暗暗咬住下唇。“今晚五点钟左右，有人告诉我，爷爷给我安排的‘未婚妻’，不知道被谁怂恿，居然找到了疗养院里，去见了我妈妈。”

祁野安静看着阮灵，斟酌了很久，最后简略地说道：“……我不得不去阻止一些事情。”

说完这一句，两人一时间谁都没开口。阮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安慰祁野。可看起来，祁野似乎并不需要别人安慰。他微笑着，伸手狠狠柔软了阮灵的头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安慰。”

他认真与阮灵对视：“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如果不向你解释，你会不开心。而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想敷衍你，更不想欺骗你。”

阮灵莫名有些心慌，她移开视线，不想再看祁野的眼睛。“其实我很期盼今天的约会。”

祁野从阮灵头上拿开手，转过身，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还有，谢谢你的蛋糕，很好吃。”

说罢，祁野进入浴室。阮灵呆坐在梳妆镜前。浴室里水声响起，阮灵回过神来，瞪着浴室的门。骗人！那个小蛋糕，他带回来的时候明明还是完整的，他怎么知道好吃。还是说……阮灵忽然起身，离开房间，走到客厅。客厅桌子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小翻糖小蛋糕的踪迹，大概是被妈妈收到冰箱里了？走到冰箱边打开冰箱门，小蛋糕果然在里面。阮灵仔细观察，果然看到了蛋糕边缘的缝隙。她拿手指轻轻掀起蛋糕的翻糖外壳，发现里面已经被挖空了一大块。阮灵差点笑死。翻糖蛋糕的外壳就像是软蜡，虽然漂亮，但并不怎么好吃。所以一般人吃翻糖蛋糕，都是在切下蛋糕后，将翻糖的壳给丢掉不要。祁野却像个小仓鼠一样，生怕破坏了翻糖蛋糕上美丽的花朵，小心翼翼掀开外壳，用勺子抠里面的蛋糕吃，发现吃不完整个蛋糕后，他再轻手轻脚把翻糖壳给盖上。随后珍而重之地将蛋糕包好，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