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纪灵笙的“心声”，慕元夜悄然吁了一口气。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又没人规定亲兄弟就必须性情相同……何况慕琛也是败在不清楚你的底细，感知不到你心中想法上面了，若他也如朕一般，掌握到这些信息，那么……思及此，慕元夜忽地皱起眉。真要那样，恐怕纪灵笙和纪府就都完了。根据他对慕琛的了解，纪灵笙屡次令慕琛吃苦头，一旦慕琛知道她的弱点，必然会想办法击溃她。这么一想，慕元夜不禁庆幸，亏得你的小八不是慕琛！沉浸在思绪中的皇帝，夹菜的时候漫不经心，一连吃了好几块蒸鹿尾。直到收回心神，觉得刚刚的菜口感还不错的他，便开启了话题：“这道菜挺好吃，不知是什么菜？”

回宫让御膳房也做来尝尝。纪灵笙也不是小气之人，做不出一时赌气就不理人的举动，再说方才皇帝已经低下高贵的头颅了，她也该顺着台阶下来：“蒸鹿尾，你没吃过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堂堂皇帝，连鹿尾都没吃过？慕元夜动作一僵，“鹿尾？”

这不是御厨拿来滋阴补肾，鼓励他多多宠幸后宫的特效菜吗？？？每次吃完这类菜，他都要在殿中打拳大半个时辰才能纾解那股燥热……慕元夜又看了看自己的脚，陷入沉思。今晚还能打拳吗？是不是只能泡冷水澡了……不过有了蹄花汤这个前车之鉴，慕元夜已经不敢发表任何意见。“没事，我也没吃过。”

纪灵笙还当他是真没吃过，感到不好意思了，“想不到这个鹿尾巴还怪好吃的，不过吃起来怎么有点像猪肝啊？”

“咳咳……”赵升本不想插话，“大师，这蒸鹿尾儿，里面就是剁碎的猪肝。”

慕元夜一听，眉心微蹙：“你们这里的食肆以次充好，卖假货？”

赵升：“……”他沉默片刻，“蒸鹿尾儿，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若不是猪肝制作，而是真的鹿尾巴，那得多少银子一道菜？”

还有这回事？皇帝也默了，他一直在皇宫住着，还真不知道外面卖的蒸鹿尾不是真鹿尾，可御膳房给他做的，那是真鹿尾，难怪他吃不出来，原来两道菜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东西。这天晚上，纪灵笙就开始替赵玥把丢失的魂魄招回来，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两个夜晚，也就是说明天晚上，赵玥的魂体就能恢复正常了。次日一早，赵升就驾着纪灵笙的马车，独自前往丰岚县。替纪灵笙兑换了一百两现银，他还细心地将这一百两拆散，要了三锭二十两的银锭，两锭十两的银锭，外加三锭五两的银锭，剩下的就是散碎银两。整整一个包裹里全是银子。赵升把包裹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两手紧紧把包裹护在怀里，如果有人要抢包裹，那就只能先把他杀了。离开钱庄后，赵升想起大师说过，今天周府有好戏看，于是便循着那位管家说的地址，找到了周府。周府此时被县衙的衙卫围了起来，赵升凑到围观的百姓旁边，故作好奇地问道：“诸位，敢问周府这是怎么了？来了如此多的官兵。”

旁边的大娘看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周府出了命案，周老爷啊，死了！”

此话让赵升心中狂喜，不过为免露馅儿，他使劲捏紧拳头，绷紧了面部表情。“周老爷……怎么会死呢？我听说，周老爷是我们丰岚县最富的豪绅，他，这么有钱，之前也未曾传出他生病的消息，为何会一夜间暴毙？”

“啧，坏事做多了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那大娘有些愤愤，却也不敢太大声，害怕被周府的人听见，“这周宏就是一个恶霸，仗着自己有钱，平日里没少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抢人家房子、地皮的事儿！若不是这样，他周宏能成为丰岚县首富！这都是用人血和人的尸体堆积的财富，是不义之财！”

其他人纷纷附和。周宏的死，让每个人脸上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高兴。很显然，周宏在丰岚县恶名昭著，当地百姓都对其深恶痛绝！只可惜，普通的平民百姓是没有那个实力和周宏抗衡的。周宏可以用钱买通县衙，用钱买凶……“周府养了一群豺狼恶狗，只要周老爷一发话，那些人就会朝着我们这些平民发难，有好多人被周府的爪牙打断了胳膊、腿，现在只能像个残废一样活着。”

说到这里，那人不禁潸然泪下，因为被周府欺压的那些人中，就有一个是他的兄长。“好消息是，听说昨夜周府的那些走狗也疯的疯，死的死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众人都惊喜交加的追问：“是真的吗？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专门给周府送菜的，今日凌晨他就过去了，却发现周府……总之，我没有骗你们，你看周府现在一点人气也没有，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此人说完，似乎是怕被群众迁怒，或者是担心惹祸上身，趁着百姓们热议此事时，偷偷地溜出人群。赵升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可太激动的他，连双手都颤抖了，嘴角也忍不住地往上扬。不过，在亲眼见到周宏被人抬出来之前，他也不敢大意，万一只是误传呢？县衙侦查的时间结束后，就见到衙卫抬着一具具尸体从周府出来，那些尸体上都盖着白布，赵升也看不清死者的脸，不过他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和昨日他在食肆见到的那个假周老爷一样。可能那个管家也死了？很快，县令大人也走了出来。发现门口聚集了那么多百姓，他皱了皱眉，命人去将围观百姓驱散。发生了如此大案，这些人还在此地围观，真是……也不嫌晦气。周宏这种人，死就死了，难道还要让他去花费时间精力，为周宏寻出凶手？笑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周宏这样完全是报应，他有这功夫去查那为民除害的英雄，还不如多想想该如何解决百姓的问题。只是，周宏的势力不小，连县衙里也有周宏的人，自己也不能把高兴表现得太明显。就在这时，从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县令大人，敢问周老爷是怎么了？”

县令大人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个抱着包裹的青年。他面无表情，旁边的衙卫立刻呵斥：“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周府的命案和你有关系？”

赵升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必然会引起注意，可，为玥玥报仇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只要周宏死了，就算他丢了这条命，他也是不在乎！他可以去找爹娘、玥玥团聚！“问一句便是与命案有关，那方才周府的那些人，还有我们县衙的人，岂非都是命案的疑凶？”

赵升还没回答，县令大人就阴阳怪气地说道。那衙卫愣了愣，这……县令大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语气无比嫌弃：“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大人……”衙卫神色讪讪。县令大人却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望着那些一脸期待的百姓道：“周宏死了，周府的护卫也死了几个，大家不要在此逗留，县衙还要办案，都回去吧。”

话音方落，人群骤然爆发出欢呼声！见状，县令大人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才转身上了轿子。赵升也终于能够安心地离开，他忍不住喜极而泣，内心在狂喊：玥玥，你的大仇得报了！虽说他没多少力气，但是他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亲手报仇，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凭他的实力，想要让周老爷得到应有的惩罚，几乎是痴人说梦。赵升快马加鞭地赶回家，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玥玥。纪灵笙对于周宏的死丝毫不意外，毕竟这是她一力促成的局面。见赵升想见妹妹，她也没有说什么，拿出符纸布阵，就让赵升在白天见到了赵玥。把空间留给兄妹二人，纪灵笙坐在小院里晒太阳。看着她如此惬意的样子，慕元夜忍不住也端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她身旁不远处。宫墙高，像这样的阳光，他还从未见过。或许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是他无暇享受。“替赵升报了仇，你高兴吗？”

皇帝的声音传来，纪灵笙却依然闭着眼睛，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房间的木板，“还挺高兴的，他帮了我，我还了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慕元夜有些诧异，“你是因为这点，才帮赵升的？”

纪灵笙掀开眼皮，侧目瞥他一眼，“不然呢？”

“我以为是你路见不平。”

皇帝这话让纪灵笙失笑，“没看出来，你还怪天真的，路见不平都要管一管吗？这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去了，你管得过来吗？——哦，你好像还真可以，不过那是在你露出原本身份的前提下。”

慕元夜不说话了。纪灵笙却转回去，继续闭眼享受阳光，口中的话依然没停下：“我是准则，就是等价交换，不论做什么，心中都有一杆秤衡量，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得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交换。”

听到这话，慕元夜忽然脱口而出：“感情也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