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自己的孙子都没让我坐，要坐下还得别人家的孩子请，赵家这小子不错！没大会儿，赵梓瑜端着脸盆和毛巾走过来。殷老爷子看着赵梓瑜递过来的毛巾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略有些不自然地接过来擦了擦脸。井水清凉，被井水浸湿过的毛巾舒爽凉快。赵梓瑜又递了一块毛巾给离叔。离叔倒是不见外。走了这一路，光顾着照顾老爷子了，他也是一脸的灰，还真得好好洗洗，“小景，你这小媳妇，真体贴！”

他笑着漏出满口白牙，边擦脸边说。殷景谦朝他飞过来一眼刀。离叔立刻闭嘴，专心擦脸。赵梓瑜没想到，她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居然被人夸了这么一句，瞬间不好意思起来。“爷爷，您来也是要找刘奶奶吧，她不在家，我和哥哥去把刘奶奶找回来，你们祖孙俩慢慢聊。”

说完她就拉着赵守信的手，拿起石桌子上的书本，礼貌地给殷老爷子和离叔敬了个礼，快速离开了。走出刘奶奶家大门，赵守信小声问，“景谦不是孤儿么，怎么会有爷爷，而且那老人看上去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你不觉着他们的穿着和言行都很不一致吗？”

赵梓瑜：“嗯，是哦，我也觉得奇怪，之前从来没听景谦说过他还有家人，也从没见过有人来找过他。”

“找个空得问问景谦，啥时候多了个爷爷，而且我觉得这个老头有点儿难缠。”

赵守信信誓旦旦。“不用问，如果他想说，会告诉我们的；这么些年也没从他嘴里说出一个字，就算我们问了也不一定有啥结果。”

赵梓瑜边走边和赵守信聊天。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刘奶奶惦着两只小脚往这边跑。老太太身体发福，圆圆的身子渐渐靠近，像只奔跑中的芦花老母鸡，非常可爱！跑到赵梓瑜跟前时，她脸颊上冒了一层细汗，原本满脸的皱纹倒显得光亮书展了许多。兄妹二人正要和她打招呼。“丫头，小子，奶奶回头再和你们聊哈！”

说完她又一阵风一样地刮走了。兄妹俩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在他们走远后，刘奶奶家的小院温度瞬间下降。殷老爷子看着赵梓瑜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小丫头还蛮机灵地，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丫头不简单！”

说着又看了一眼殷景谦，“你小子，将来可争不过她！”

“还有那个叫守信的孩子，也不错！”

老爷子似乎很满意他今天见到的两个孩子。“您来做什么？”

殷景谦没有接他的话聊。“来看看你的小媳妇。”

老头子直截了当。“看完了，您还不走！”

殷景谦下逐客令。“臭小子，你是巴不得我走是吧！我不走，刘妈怎么还不回来！”

他用拐杖用力的敲了敲地面，咚咚作响。“我回来了！老爷子，大老远的就听见您招呼我了。”

刘奶奶小跑着进院，顺带带上大门。她一转身看到平时威风八面的殷老爷子居然乔装改扮成乡下老农的模样，一下子愣住了两秒钟。离叔碰了碰刘奶奶：“刘妈，快中午了，有饭吗？”

“你们怎么，怎么这副打扮？咋啦？盛世破产了？”

她一脸疑惑。“您说什么呢！这都是老爷子的权宜之计，为的是替小景试试水！”

离叔小声在刘奶奶身旁解释。他的音量不高，其他两个人也能听见。“我的人不需要劳烦您来试探。”

殷景谦直截了当，“您同不同意我都定亲了。”

“胡闹！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父母不在了，就得我这个爷爷为你做主！”

老爷子低吼，拐棍敲着红砖地面，咚咚的响。“我父母因为什么不在了？”

殷景谦毫不让步，压抑着声音反驳，一双丹凤眼里隐约滲出泪光。“你！”

老爷子瞬间没了气势，挺直的腰杆儿也垮了下来，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十岁。小院的气温接近零度。“你想娶，不是不可以。小子，凡事留一线，我退一步，你退一步，这是底线！”

老爷子下了最后通牒，腰杆又挺了起来，威严地扫过殷景谦涨红的双眼。殷景谦不语。“嗨！这大热天儿的，咱有话进屋去聊，老爷子，先进屋，那臭小子要发脾气，就让他发好了，大日头的，晒晒他，好清醒清醒。”

刘奶奶适时地在两人之间调和，把话题引开。老人家瞪着殷景谦，一时语钝，听刘奶奶说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离叔见势扶着老爷子进屋，还不忘回头对殷景谦使眼色，意思是请他闭嘴。刘奶奶很无奈：这祖孙俩，还真是，每次见面不出十句话准会吵架。赵梓瑜回家后和李秀英谈起今天在刘奶奶家见到殷老爷子这件事儿。李秀英一听就来了兴致，“都说小景是个孤儿，咋又冒出个爷爷来呀，还真是出奇了。”

她好信儿地还从自家的院子往外张望，可惜院墙围着，啥也看不到。赵梓瑜很想给她提个醒，上二楼从阳台看过去就能看到了。话刚到嘴边儿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不能提醒，不然李秀英一准去，要是被人看见了太失礼了。虽然她刚刚已经偷偷地看过了。“感情他不是孤儿，那为啥这些年都没见人来过他家。哎呀，他爸，你说他不会还有父母吧！”

“要是这样，咱老闺女这门亲，可得再考虑考虑！”

她刚打好的如意算盘，就算错了数，孤儿冒出个爷爷来，要是再一大帮亲戚糊过来，可是够她闺女受的。“人都有父母，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呀！”

赵大德接话，“这亲已经定了，别老想着反悔，咱看重的是小景这孩子，跟他有啥亲戚有啥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那是两大家子的事儿，可不是单独小两口的事儿！”

“这姑娘找婆家，除了看人品，还得看对方家里人。小景没亲没故，就只看他好了；可现在多出个爷爷来，那咱就得考虑他背后那一家人的人品家风。如果只是孩子一个人好，背后一大家子乱糟糟，咱姑娘将来指定会受罪！”

“与其将来不舒服，还是早点了解情况，早做决定。”

赵梓瑜则对李秀英的分析深表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