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正阳殿中。

朝臣在左，命妇女眷在右。而沛云这等没有诰命在身的女郎则在偏殿用宴，因在此大都是年龄相仿的女眷，没有上位者在此，倒也乐得自在。

沛云、如风与孙萌用得正欢，只因这宫中御食实在是味道上好。正沛云与手中的一块金玉糕较劲时，有了侍女急急忙忙过来，“请车骑将军家的女郎移步正殿，陛下有请。”

金玉糕还有一半黏在口中，忽听到这声传唤，连忙咬断糕点，放下碗筷，捂着嘴急急咀嚼咽下去后有点噎住，如风连忙送上一杯水。待平复后，整理了一下仪容，才随了使女而去。

不知是为何传唤她，但是使女讲的是请并非其他，想来也不是坏事。

到了庄严的正殿，之间殿中正上方一身黄袍的皇帝陛下，沛云见此人虽面容上不显，却已两鬓斑白，想来是操劳政事所致，其行动气势，睥睨天下不在话下。

沛云在殿正中跪下山呼万岁。

前方传来威严的声音：“你就是车骑将军之女？”

“回陛下，臣女父亲就是车骑将军。”

晋帝看着匍匐在殿中的女郎，“你抬起头来！”

沛云顺从地看向前。

“刚刚南疆来报，说有敌偷袭沧州，车骑将军以少胜多大败南疆。你父亲现在边塞回来后自有封赏，但今日太后千秋得此捷讯，你祖母也是一品诰命封无可封了，你且说说，你要什么赏赐？且说出来！”

沛云忽听此讯，有着片刻出神，又听闻晋帝说要什么赏赐，连忙又伏在地下：“臣女不敢借父亲的功绩为自己谋利，再说父亲能打胜仗也是边关将士的功劳，我并未出力。且父亲除了我，家中还有哥哥，臣女实在不敢邀功。”

晋帝看她不为自己说话，甚是满意：“赏还是要赏的，既然你不敢说，那就由我来想吧。”

说罢仔细思虑，又还召了身前的黄门令上前问了问，再才开口：“我记得你父亲还是伯爵，你既不要赏赐，你哥哥如今也已长大，就趁今日，晋你哥哥为伯爵世子吧。”

如此喜讯让沛云喜得抬起了头，仿若哥哥得了赏比自己还高兴，别家老夫人也立马起身来到沛云前方，两人再山呼万岁。

大晋袭爵仅袭三代，而沛云的父亲这一辈就已到了第三代，照例哥哥是袭不得爵位的，今日陛下破格晋了别沛泽为世子，那可真的是极大的荣耀了。

没多会，别沛泽也被传到殿上谢恩。今日，别家也是出了极大地风头了，但是一般人也羡慕不来。

不知想起了什么，晋帝看着别家的一双儿童，又问了问：“忠勤伯爵世子，我记得你是昌顺二年生的，如今可曾婚配。”

“回陛下，臣还未为大晋建功立业，无意于此，不曾有过婚配。”

“未建功立业就不婚配吗？那也不必如此，成家立业先成家也是可以的。”

晋帝看了看他，又看到了席上的四公主五公主，笑意难掩，“我有两个女儿，不知你是否有意来做我的女婿啊？”

子女婚配讲长幼有序，晋帝说的就是四公主了。突然来此旨意，尚公主本也是好事。只是之前毫无预兆，虽四公主及笄也有一年了，谈婚论嫁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就在今日突然就说了出来，不少人还是十分诧异的。四公主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又看一眼殿中央的别沛泽，只羞涩地低下头，同席的五公主在桌下使劲拉扯她，她面上也是纹丝不动。

可别沛泽原本行的是军礼单膝跪地，听到晋帝的话仅仅呆愣片刻，立马就改双膝跪地，颇为坚决道:“臣谢陛下抬爱，但是......”一切的转折就在但是二子而起，“但臣如今一无功名二无战功，实在不敢高攀了公主。”

他的话一出来，殿中似乎安静地能听见呼吸声。四公主脸上的羞涩立刻退得干干净净，惊讶地抬头盯住了别沛泽。而晋帝，语气也冷了下来：“你竟不愿意？是觉得孤的女儿配你不起吗？”

别沛泽见此并无有脸色变动：“回陛下，并非是公主的原因，只是臣以为公主贵为天潢贵胄，而臣身无所长，若将公主许配与我，那公主也太过委屈了。且，臣的父亲说过婚嫁并非儿戏，多少盲婚哑嫁易生怨偶让家宅不宁，臣不愿如此。再说陛下与先皇后之间琴瑟和鸣的佳话，民间广为流传，臣亦心向往之。”

如此一番话，倒让晋帝想起了少年时与先皇后在一起的那些事，脸色也恢复如常，看了看别沛泽与四公主，轻叹了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如此，孤也不好强迫于你。那就等你有了两情相悦之人后只管再来与孤说，孤给你们赐婚。”

“谢陛下。”

别沛泽连忙再谢恩。

一直拉紧了心弦的沛云才轻吐一口气，忙跟着祖母再谢恩。

.......

待回到偏殿，席上的女郎们都已知大殿上的讯息，见她回来都纷纷起身向她道恭喜。沛云知今日荣光全是靠了父亲在阵前拼杀，回位后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

宴后，群臣及女眷陆续出宫，但巡逻的队伍仍旧不得放松，要明日才能回府，别沛泽在御花园时被一女使叫住说主子有请，于是让手下的巡逻军继续前行，自己随女使去了，被引到清风亭外，见亭中的是四公主，很是诧异，便不再进亭，就停在了亭外回话。

四公主让身边随从略微退远了一些，却也能看见亭中状况，她既不想有人听见他们的话，可是也不想让人误会了去。她看着立着颔首不语的别沛泽，刚刚在殿中也是这个样子：“冒昧唤了伯爵世子你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问问你......今日殿上你拒了父皇的赐婚，是因为如你所说的那样，还是只因为赐婚给你的是我呢。”

亭中四面透风，晚风吹来，四公主身上的披帛随风舞起，仿若天仙要随风而去。别沛泽抬头看她一眼后连忙低眉敛目，不敢冒犯。

“臣在殿中所说句句乃心中所想，不曾有欺骗之言。”

“那你的意思是拒婚只是因为我不是你现在的心仪之人，而并非只是因为我是天家的女儿？”

别沛泽仔细思索了四公主的话，“是！”

“那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四公主似乎是疲惫至极，不再看他，退回石凳上坐着。

别沛泽看了看她，回了话后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