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气冲我来，别找自己的麻烦。”

宋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她，悄悄折返到她身边，目光无奈又温和。　　他在自己跟前半跪下来，要查看她受伤的脚。　　“不用你管，我自己可以。”

曾小云护住自己不让他看。　　宋柯然低着头，保持查看被推开的动作。　　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默默传开。　　半晌，曾小云听到宋柯然开口：“你听过海德堡不确定性吗？”

曾小云皱眉，那是什么。　　“在物理看来这个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物质是由原子组成。原子内部结构成分一样，也做不到一模一样。这就是海德堡不确定性的’测不准原理‘。所以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唯一的。”

曾小云听懂了最后一句。　　“用比较诗意的话来说就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宋柯然定定地看向她，“你和她，我分得清。我承认我注意到你最初是因为你像她，但很快，你身上的闪光点让我只看到了你，我从来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她。”

“小云，你别气我了，好吗？”

他握住她的手，几近撒娇的温柔泛起她心底的涟漪。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够这么快妥协，感性又告诉自己——　　翻篇吧。　　某人都说了，他没把她当替身。　　谁还没有过去呢？　　曾小云心情复杂地瞪着他，踌躇再三还是自尊心强硬地甩开说：“我们就是朋友，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干吗？”

宋柯然一愣，随后笑意越发浓：“是啊，我们是朋友。”

他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毫无预兆地凑近来，“那你这么生气干吗？”

曾小云：“……”　　“我，没，有，生，气！”

宋柯然顺势把她背起来：“行，没生气就好，那我看到朋友受伤了，帮忙背上你没意见吧？”

他真的很会乾坤大挪移，以她之道还之她身。曾小云被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乖乖被安排……　　草丛很乱很茂密，两边的树木高到像插进天庭里去。　　他们穿行其中变得很弱小。　　宋柯然每一步走的很稳，曾小云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脖颈和后背。　　比想象的还要宽厚结实……　　他说没有把她当成替身，可他也没有说喜欢她。　　很简单的就事论事，针对问题回答问题，宋柯然连多余的情绪和发散性发挥都没有。好像这两天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都被他轻松地处理掉了……　　她要怎么主动？　　她还可以怎么主动呢？　　“宋柯然……”　　“嗯。”

“你是不是对你的朋友都这么好的？”

“我没什么朋友。”

“……你这是答非所问吗？”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吧？”

宋柯然突然语出惊人，曾小云屏息：怎么一下子这么开窍了……　　宋柯然侧过半边脸，似乎好奇她此刻的表情。　　曾小云假装镇定地清嗓子。　　他驻足片刻又重新踏步，语气变得沉淀又严肃，“小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显得随便轻浮了，我不想让你觉得随便轻浮。”

“……”曾小云像听他刚刚解释什么是海德堡不确定性那样发懵。　　这就是跨系跨思想维度的沟通吗？　　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念了那么多书，那么多历史，为什么到他跟前就跟文盲一样……　　现在不仅脚疼了，还外加头疼。　　曾小云对准宋柯然的后脑勺在空气里抡了好几拳。　　“乖一点，不然会掉下去。”

曾小云只当没听到手肘撑着他肩，往两边看去。　　“等等。”

有宋柯然当座驾，她很快就发现“藏在”林子里可以作证郡主坟的线索。“原来不只那个主坟，还有宝藏……”　　涉及到专业知识，这回就轮到宋柯然不懂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般这种没被考究证实过的墓碑旁边要是发现一些这样完好又特意遮盖过的山洞就说明这个墓碑的主人一定有点名堂的。反之也能倒推。”

曾小云打量着被乱草故意遮盖住的洞穴，鼻子嗅了嗅没有嗅到死气沉沉的空气，兴致勃勃地要往里走。　　宋柯然拦住她：“真的要进去？”

“你如果怕的话可以待在外边。”

曾小云说这话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如实陈述。毕竟这种考察冒险的心理是历史系学生的专业本能，没有被熏陶过的人是没办法体会的。　　宋柯然看她一眼，身体一跃挡在她前边：“上来。”

曾小云微怔，乖乖重新上马。　　她帮忙拨开耷拉下来的草藤，顺势扯下比较坚硬的一段握在手里当武器，非常期待地瞪大眼睛往里看。　　人进入黑暗中时会有一瞬间的视线适应，瞳孔伸缩时什么也看不见。　　曾小云眯起眼睛听到有一阵轻微的水流声，但很快那声音越发清楚，不是水流，而是动物的嘶嘶声……　　曾小云循声望去，声音蓦地凉成冰块：“别动。”

宋柯然也意识到这声音是什么了，几乎在曾小云说“别”字的时候就乖乖不动。　　他的余光也看到了右上方的危险——山洞上方盘旋着一条蛇。　　蛇隐匿在暗处根本看不清身形大小，花纹颜色，但能清楚地看到它吐出来的舌头。　　往里看里边是有别有洞天的隐藏山洞的，他们刚踏入山洞口就遇到了程咬金。　　曾小云亲自把她和宋柯然两个人，羊入虎口……　　她死死地攥住手里的武器，心跳跟着窒息，脖子转弯就像卡油的机器人。　　即便是两个时空的曾小云加持，不缺勇气和冷静，此时此刻的她也仍然紧张地后背发寒。　　战蛇……　　具体要怎么做？没经验啊！　　蛇的速度是不是根本不等她做出防御已经蹿过来咬上一口了？　　就在曾小云咽口水都困难，全身僵硬的时候，宋柯然出声了：“曾小云。”

曾小云回神。　　“我现在放你下来。”

曾小云还没回答就落地。　　蛇的舌头因为他们有动作跟着左右动，根据那一条红色高抬一个位置来判断，这蛇要做出进攻姿势了。　　说时迟那时快，曾小云听到他平地一声吼：“跑！”

她被用力往外推。　　曾小云慌乱的余光捕捉到一条又长又粗跳跃力十足的影子朝宋柯然飞过去！　　她几乎在摔倒在地的同时惊呼道：“宋柯然！”

一阵巨大的恐惧笼罩心头，曾小云顾不上手臂和脚踝的疼痛，爬起来往洞里看去。　　外边的光亮和洞里的黑暗产生巨大对比落差，洞口上方的长草悉数落下遮挡住视线。宋柯然就像被吸进了黑洞里一样，失去踪迹。　　在洞外的曾小云傻了：“宋柯然？！宋柯然——”　　在她准备爬进去的时候，宋柯然的手及时地穿过长草伸出来，弯着腰从洞里爬出。　　“你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被咬到？有没有受伤？！”

曾小云死死地拽着他，着急地将他从上到下地打量。　　宋柯然后怕的眼神缓缓聚焦，晃了晃手里的喷雾瓶：“幸好有它。”

曾小云脸色惨白地定睛，没明白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宋柯然轻拍她解释道：“放心，我没事，没有被咬。这里边是我准备的黄酒草药混合液，就担心来这种地方会遇到蛇虫鼠蚁什么的会有危险。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曾小云觉得自己的心跳差点就葬送在刚才那短暂的失联中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回血的虚惊一场，一把抱住宋柯然，“你吓死我了！谁让你逞英雄的？！如果你救我把自己弄伤了，我会安心吗？！”

宋柯然轻拍她后背，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担心我啊。”

“你！”

“好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蛇如果受到攻击，单独行动就会变成集体行动的。”

宋柯然顺势把曾小云公主抱起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