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然一脸愧疚难言，又显得有些局促，“我一开始认字认不全，就想着要看些简单易懂的文章来加深对字词运用的理解，所以，我就到街上租借话本，上面，讲了好多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里面，就，就有这些。”

林千然把“我是无辜的受害者”几个大字写在脑门上，又用小兔子的眼神看着林千攸，欺骗性十足。林千攸神色古怪地在她的脸上扫，似在搜寻疑点。“哦，不仅有才子佳人，还有才子和才子，佳人和佳人……”“好了，别说了！”

林千攸脸色难看地打断她。林千然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闭上了嘴，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困惑和迷茫，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只是如实复述罢了。但是，她真的就只是似懂非懂的小白兔吗？她说的那些话，一套一套的，根本就像是深谙男女之道的资深人士，真可谓是自学成才。不管她是懂得这些，还是似懂非懂，自家妹妹都已经被毒害得不轻！林千攸沉着脸，“以后再不准看这样的话本！要是被为兄发现了，定不轻饶！”

“嗯，好的！再也不看了！”

林千然重重地点头，就差指天发誓了。“那哥哥不生气了吧？”

林千然还没忘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话题又绕了回来，端着一张笑脸，笑眯眯地问他。林千攸转过脸，轻哼了一声，不做答话。林千然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拿下了，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哥哥，我帮你捶背吧。”

“不用。”

“那我帮你捏肩。”

“不用。”

“那要不揉揉脑袋，我揉脑袋的手艺可好了，保管你舒服。”

“不……”林千然不由分说地把手揉在他的太阳穴上，软乎乎的手，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林千攸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原本要拒绝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这丫头，讨好起人来，还真是有一套。林千然一边揉一边暗道，又要感谢自家师父，这些手艺也是在他身上实践千百遍了的呀。解决了这件事，林千然心里的好奇之火便又重新燃了起来，她在林千攸半眯着眼睛，最放松的时候轻轻开口，“哥哥，我听说了表姐的事。”

林千攸没有言语，不动声色。林千然便继续道：“哥哥，这都是你的计谋吧，你一开始一定就不会真的想娶表姐，那些八字不合，都是你故弄玄虚的吧。”

林千攸轻哼一声，“你这丫头，这般殷勤，就是为了要从我嘴里套话？”

林千然赶忙嘿嘿笑，“哪里啊！哥哥可不要冤枉我。”

“既是如此，那便安静些。”

额，林千然的手顿了一下，哎呀这个哥哥，怎么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她不过是随口搪塞，他还真就把她的话堵死了，她心里是真的好奇啊。真是讨厌！讨厌的坏哥哥！林千然心里哼哼了两声。“阿然可真是对什么事都那么好奇。”

贺云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哎妈，林千然的手又抖了一下，她怎么把这厮给忘了，他还在屋子里呢！真是个厚脸皮的，别人兄妹二人谈话，他这个外人杵在这里也不嫌害臊！真是不要脸，大大的不要脸！林千然转头不客气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了解自家的事，不成吗？”

“唔，自然是成。只是，为兄突然也有件事想跟阿然好好聊聊。”

林千然依旧凶巴巴，“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千然，好好说话。”

林千攸斥了一句。林千然被噎了一下，好吧，他们是好基友，自己只是个货不真价不实的妹妹。林千然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只是看贺云修的眼神依旧不好。贺云修含笑看她，“回京那天，阿然跟你哥哥说了一番话，阿然说，都是为兄跟你说的，为兄听罢细细地想了一番，怎么都想不起来为兄曾说过那样的话，阿然能否来与为兄一道回忆一番？”

林千然的手顿了一下，这不是已经揭过去了吗？怎么又开始翻旧账！林千然看了一眼半眯着眼睛假寐的哥哥，他这副样子，是半点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啊。哥哥也是坏人，明明答应了不告状的！林千然最后只能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

“是吗？为兄听说，你当时的语气十分坚定，说得也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怎么这会儿就都忘了呢。”

贺云修叹了口气，“唉，你倒是忘了，你哥哥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没几天就来找我兴师问罪，说我把你教坏了。唔，我还挨了一拳，现在还疼呢，你说可怎么办才好？”

林千然原本有节奏的按摩被贺云修的这些话弄得方寸大乱，这厮，有完没完！这件事林哥哥都已经知道是她在撒谎，都已经罚她禁足了，他还要怎样嘛！林千然心里把贺云修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问候了一遍，最后不小心把心里的怨恨都凝聚到了手上。“嗤——”林千攸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这是要谋杀吗？林千然慌忙撒手，一脸做错事的表情看着自家哥哥，林千攸眼神幽幽，添了一把火，“方才贺兄说的事情为兄也挺感兴趣的，再好好想想，可别再记错了。”

林千然石化当场。哥哥，我不就是不小心用错了力，你怎么就这么记仇，怎么就马上倒戈相向，联合外人来对付你的亲妹子呢？你们就是一伙的！说！你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林千然眼神怨念地在两个坏男人身上瞟啊瞟，愤愤地诉说着总总，最后，她咬了咬唇，愤愤的，低若蚊鸣地喃了一句，“是，是我记错了。”

“嗯？你说什么？为兄耳朵不好使，没听清。”

贺云修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个听筒的姿势，一副十分欠扁的模样。林千然心里默念，小女子能屈能伸，能屈能伸！现在失去的场子，日后总能慢慢找回来！不要太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洗脑过后，林千然抬高了音量，“那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胡编滥造，胡说那些话，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对不起！”

贺云修的眼神亮亮的，就这样看着她，好像要在她的脸上看出花儿来。林千攸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起来了就好，千然，以后可莫要再调皮。”

“哦。”

林千然闷闷地应了一句。还是生气啊，怎么办！明明设了这么好的一个局，本想着，就算贺云修这厮摇旗喊冤，自己也大可以装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博取林千攸的信任，毕竟她还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十四岁小姑娘，那些下流的话当然不可能出自她的嘴巴，这屎盆子就稳稳当当地叩在了贺云修身上，他一定就只能吃哑巴亏。但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不小心露出了点狐狸尾巴，就不偏不倚地被他们踩到了。呜呜，她苦心经营的单纯形象在哥哥心里崩塌，被残忍地贴上了腐女的标志。所以，原本应该是必胜无疑的一场交锋，她又输了！又输了啊！憋说话，她想静静——林千攸不去看林千然一脸郁卒的模样，转头拿起了一本她抄的《女则》，淡淡地说：“这些，可背下来了？”

一瞬间，林千然马上又吓得魂不附体。什，什么？这件事，还没完儿？她不是都已经被放出来了吗？她不是已经自由了吗？怎么还要背这乱七八糟的《女则》《女诫》？林千然一脸惊恐，满眼问号地看着林千攸，他神色淡淡地回看着她。林千然干笑地上前，把林千攸手中的那些祸害抢过来，挪到了远远的地方。“哥哥，那个，外面的酒席散了吗？你不用去招待宾客了吗？哥哥快去吧，不好在这里多做耽搁。”

林千攸神色不变，“现在已经是酉时，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

林千然窘了一下，所以，她在这里睡了一个下午？所以，他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诡异地围观她睡了一个下午？她有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她有没有说什么了不得的梦话？她有没有流口水？各种抓狂的问题像是弹幕一样嗖嗖地在她脑中飘过。她把那些问题都压了下去，现在，先解决燃眉之急更重要！“哥哥，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和表姐的亲事，是不是故意的？这些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对不对？可是那个乾安大师，你要怎么收买？如果他不是哥哥收买的话，那他说的那些话，就都是真的咯！表姐跟你，真的这样命里相克吗？表姐家的不寻常，你也知道了吗？”

林千然生怕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一口气把自己要问的问题都问了出来，而且还一副十分迫切的要知道详情的样子。“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手脚？”

林千攸淡淡地反问。林千然顿时松了一口气，哎呀妈呀，终于是成功地把注意力转移了。林千然正要说话时，林千攸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这么阴损的招数为兄还真想不出来。”

林千然愣了一下，目瞪口呆，难道，这件事，其实，真的从头到尾都是天意？难道，自家哥哥这朵大鲜花，真的曾经自弃到要插在那啥上？难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蒋家人的那些事儿？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么自弃！林千然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林千攸的目光淡淡地往旁边瞟了一眼，“阴损的招数，只有阴损没品的人才想得出来。”

额，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呢。林千然顺着他瞟的目光瞟去，便看到贺云修正一脸窘笑的摸着自己的鼻子。电光石火之间，林千然明白了，这主意是贺云修这奸诈狐狸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