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攸闻言，整张脸都变得一阵煞白，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这些话，所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多，一时让他难以承受。林千攸缓缓舒了一口气，开口问出了自己有些不敢问出口的问题，“母亲口中的当年之事，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母亲与当年蒋夫人先逝，也有关系？”

“那个女人横刀夺爱，死不足惜！”

温氏心里埋藏的怨恨被激发了出来，“当年我与你爹本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早就有结亲的打算，原本打算过了南疆一战之后便成亲，但是她却冒了出来！夺走了我的主母之位这么多年！我早就很她入骨！我让她逍遥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极限！”

林千攸听到这些话，几乎不敢置信，“所以，当年母亲与柳姨娘伙同害死了蒋夫人，却未料想柳姨娘留了一手，留下了当年的证据，她要用这些威胁母亲，母亲便对她动了杀心，是吗？”

温氏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语带鄙夷道：“蒋氏本就已经缠绵病榻，就算为娘不动手，她活不了多久。”

林千攸的手握得更紧了，想到今天在青竹院中看到的那般场景，脸上一片寒霜。温氏与自己的儿子对视，把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叹了口气，“千攸，为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和卉儿，只要蒋氏还在一天，为娘就只是个妾，就低她一等，而你们，就永远是庶出，为娘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你们着想！头顶上顶着一个庶出的名头，做什么都要矮人一等！”

“我知道你心性耿直，眼里容不得沙，但是，水至清而无鱼，为娘若是真的抱着一颗高尚的心过活，咱们娘儿三儿，指不定被糟蹋成什么样！你嫌脏，这些腌臜事都由为娘来做！只要是为了你们，为娘什么事都愿意做！”

林千攸眼神里闪过各种纷杂的思绪，十分复杂，他只紧紧地盯着温氏，半晌不语。温氏看到他这般发怔，心里也是无可奈何，自己这个儿子一直都是这般牛心古怪，以前小的时候也总是过于成熟，不像别的小孩这般会对着爹娘撒娇，之后分别五年，他的性子，温氏更是摸不透了。“这件事，你就当什么都没有见到，为娘自会派人处理妥当，你回去吧，为娘累了。”

温氏也有点疲乏了，不想再给儿子多做什么思想工作，这些道理，他定是能想清楚明白。林千攸却还是不动，他又盯着温氏，久久的，“母亲，每个人都有生的权利，没人能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母亲既做下了这些事，就要承担后果。”

温氏听了他的话，不觉怔住，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才颤抖着开口，“你说什么？你，是要把这件事捅出去，然后让你父亲来审判为娘吗？”

林千攸不语，但是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表明了他默认的态度，温氏顿时一阵急火攻心，险些没有喘上气来，她指着林千攸，手指颤抖，“你，你，你这个逆子！你，真的是要看着为娘死才罢休吗？”

林千攸心里并不是没有动容，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动容，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改变决定，“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做了错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就算你是我的母亲，我也不想偏袒于你。”

“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若是母亲主动向父亲承认这些事情，以父亲对母亲的深情，也定不会置母亲于死地，孩儿也会为母亲求情，请父亲允许孩儿为母亲受过，不会真的让父亲严惩母亲。若父亲真的气急，左不过也是在家庙待上几年，孩儿也会想方设法尽快把母亲接回来。”

林千攸语气平静。“你……逆子，你真是逆子！我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牙尖爪利了就开始对自己的娘亲下手！胳膊肘往外拐，你真是要气死为娘！”

温氏一阵捶胸顿足，气急败坏。门外的凤屏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一下子推门走了进来，见到温氏被气得脸色一阵阵发白，赶忙上前抚着她的后背，出声对林千攸埋怨道：“世子爷，夫人是您的亲生母亲，您怎么可以为了外人就把她逼迫至此？夫人做这些，也全都是为了世子和小姐！若是没有夫人做的这一切，世子您现在又怎么能顺利加封世子？世子怎么可以这样糟蹋夫人的心意！”

“母亲，孩儿不需要母亲为孩儿做什么，更不希望母亲手上沾上血，母亲想要的荣华，孩儿自会替你挣来。”

林千攸语气真挚地说着这些，“以前母亲是妾，孩儿是庶出之时，孩儿便想过要为母亲挣下全天下最大的荣宠，让母亲成为尊贵无上之人，所以孩儿才会认真习武，跟随父亲上战场，争立军功，为母亲挣下诰命封号。”

温氏听了这些话，神情顿时一阵发怔，方才的那些怒意也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感动，眼眶也不觉发起了红。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她不曾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么想的。“千攸，我的儿……”温氏不觉动情地喊了一声。林千攸神色微动，继续开口，“方才娘亲说，为了我们，可以做任何腌臜事，但是，孩儿所愿却刚好相反，孩儿不希望母亲为孩儿去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因为这，只会显示孩儿的无用。孩儿笨嘴拙舌，平日里也没少惹母亲生气，但孩儿对母亲，绝对没有忤逆和不孝之心，还望母亲宽解。”

林千攸言罢，便冲温氏深深地鞠了一躬，温氏整颗心都快要被感动得化掉了，眼下看到林千攸对她行大礼，赶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一脸怜惜，语气哽咽，“你这孩子，这些话从来都不曾对为娘说过，只埋在心里，为娘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是这般打算，害得为娘误会于你，险些让我们母子生分了。”

林千攸微微抿唇，重拾方才的话题，“母亲，孩儿心中有自己的是非观，孩儿不愿意见到为了目的不惜动用各种龌龊手段的母亲。母亲对蒋夫人，对柳姨娘所做的事，孩儿还是不能苟同。孩儿一生并无过多愿望，其中一个，便是惟愿家和。”

温氏见他依旧坚持己见，脸上的神色不觉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