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起身拿上外套和帽子，神色异常严肃。“酋长，接下来的内容就由你来转告给萨托，我立刻去一趟警局。”

酋长缓缓点头应下，并目送老绅士快步离开。“怎么了酋长？昨天你们到底查出了什么？”

萨托觉得这两位今天有些奇怪，肯定憋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酋长将烟杆凑至嘴边轻吸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昨天我们在南面码头区又发现一具尸体……就是你提供的那个码头旅馆。”

“码头旅馆？可……分明还没有到他和敲窗人约定的时间啊。”

小比利明明说那位奇怪的六指主顾预约的两天后凌晨敲窗，大概是在交易到皮克曼手中所谓的“钥匙”后，乘最早的一班蒸汽船离开奥尔德，怎么会提前打草惊蛇，还弄出一具尸体来？酋长留给萨托充分的思考时间，过了会才继续道：“那是一名站街女郎……她的内脏全部被掏空，死法和前两名受害者如出一辙……而且，我们发现这位死者的皮肤有鼓胀撕裂的痕迹。”

“撕裂的痕迹？”

萨托忽然间想起在古董家具商家里看到的那具尸体，似乎也有从内部被撕裂的痕迹，就好像一个大人非要穿上不合身的衣服。“对……之前家具商的妻子也有类似的表现，只不过较为轻微，那么这又说明什么？”

萨托问道。酋长幽幽道：“这说明，行凶者不光‘偷’走了死者的内脏，还试图‘穿’上死者的皮囊。”

“嘶……”萨托轻吸口气，觉得这件案子已经开始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渐行渐远，怪不得奥兰治场会把它交给特殊部门来跟进，这已经超出正常人理解的范围了。酋长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他观察着萨托的表情变化，知道后者已经意识到事情的重点。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就已经跟他们私家侦探无缘了。“这是老家伙承诺你的十镑现金，拿着吧。”

酋长放下烟杆，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不，之前说好的，我的报酬是一镑，而且已经预付十先令，现在怎么能拿这么多，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拿着吧，这些钱是奥兰治场额外支付的，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不能对外透漏有关这件案子的任何细节。”

奥兰治场额外支付？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所承受的风险了？还是说……封口费？听到是奥兰治场出钱，萨托非常爽快的就收下了那十镑现金。截至目前为止，他在近一个礼拜竟入账了五十多镑，在记忆中，这比他以前忙活一年都要挣得多。不过，越来越多的诡异经历也让萨托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寻找下去……是不是就能找到解除肚子里异状的方法了？正在这时，接待员朱蒂已经端着一杯东海岸咖啡走了上来。“萨托先生，您的咖啡。”

“谢谢。”

朱蒂放下咖啡看了萨托一眼，笑着道：“萨托先生，您今天看上去有些不同……脸色似乎好了很多。”

“是么？”

萨托原本想着朱蒂就是礼貌性的恭维，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对劲。“我去一下盥洗室。”

萨托起身道。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萨托看向面前的自己。还是那么棱角分明，犀利帅气……嗯……咦？似乎黑眼圈淡了很多，眉宇间的衰气也淡了很多。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这两天没有和伊芙琳夜战恢复了一些元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几天晚上睡眠的时间极其有限，且白天也进行了大运动量的工作，状态难道不应该每况日下吗？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原因，超自然的原因。萨托在心中如此猜测着，重新走出盥洗室，坐到了酋长对面。“酋长，如果这件案子不需要我们再插手，那么我就先离开了，之后如果有事你们知道在哪能找到我。”

惜字如金的酋长嘬了口烟袋，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就那么目送着萨托走出老烟斗俱乐部。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注视着萨托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该来的终究会来，这既是宿命，也是诅咒，愿祖先庇佑着你……”说完酋长竖起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在自己额头中心轻轻抹了一下。怀里揣着十镑巨款的萨托心情其实不错，他在初秋的寒风中一路走至绿橄榄街，远远便看到了推着餐车兜售各种食物的莫妮卡太太。“早上好莫妮卡太太，今天有什么美味的甜点么？我想给艾米利亚和洛里各买上一块。”

身材丰腴满面红光的莫妮卡太太看到萨托，脸上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她挥手道：“早上好小萨托，今天有撒了芝麻的全麦面包，栀子花蛋糕，抹了少许奶油的小蛋糕，对了，还有我自酿的黑啤酒，想来一口试试吗？”

莫妮卡太太说着，将餐车底部放着的一个木桶盖子掀开，露出里面浑浊乌黑的液体。萨托看到那里面的东西没来由想起了石油，嘴角抽了抽，急忙笑着道：“不了莫妮卡太太，我还有工作不能喝酒，这样吧，玫瑰花蛋糕，栀子花蛋糕，奶油小蛋糕各来两块。”

“各来两块？”

莫妮卡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般的重复了一遍。“是的，我刚刚完成了一个委托。”

“哦～那实在太棒了，不是吗？我就知道小萨托一定会出人头地，总有一天你会搬离这里，住进北区的斯林街，成为全奥尔德最知名的大侦探～”萨托发自内心的表达了感谢，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身边认识的人都会有这种错觉？“来，拿好了孩子，六块蛋糕，一共三先令十便士，你真的确定不来一点黑啤酒吗？”

“真的不用了……”萨托掏出三张一先令的纸币，又掏出两枚五便士的硬币递给了莫妮卡太太，将用油纸包好的蛋糕捧在手中，准备留到晚上艾米莉亚回来以后吃。“对了，很久都没有吃肉了。”

萨托刚往家的方向走了两步，便想起这个问题。他转过绿橄榄街，向北穿过一条街口，看到了道路尽头一家挂着硕大招牌的肉店。“吃过瘾熟肉店”，他家的招牌是这么写的。“贝波先生，我想来一点牛肉用它炖土豆，有推荐吗？”

熟肉店的老板是一位头发微秃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有着一个大蒜一样通红的鼻头，绿豆差不多的眼睛，以及身上穿着略显油腻的皮质围裙。“是萨托呀，没问题～我来帮你挑一块……就这一块吧，足够新鲜，也足够软糯。”

肉店老板贝波手中握着一把剔骨刀，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帮萨托挑选切割出了一块牛肉，还体贴的切成大小基本一致的，不需要再另行处理的，只需加上相应调料就可烹煮的――肉块。“贝波先生，看您切肉真是一种享受，您的刀法还是那么纯熟。”

肉店老板炫耀似的让那把剃骨刀在指间转动了好几个圈，忽然脱手丢向半空，紧接着稳稳接住。“吼吼吼～～毕竟我以前是王国的刽子手，如今开这个肉店也算是变相的拾起老本行。”

萨托的笑容有些尴尬，眼角跳了跳。“贝波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自己当过刽子手的事总是挂在嘴边，这也许就是你店里顾客稀少的原因。”

萨托耸了耸肩说。店主贝波挠了挠没有多少头发的脑袋，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吗？我还奇怪为什么来店里买肉的客人越来越少，分明之前他们跟我还是聊得很开心的，多谢你的提醒啊，不愧是大侦探。”

贝波将切好的牛肉块装进纸袋中，萨托因此支付了整整五先令。“这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艾米莉亚正在长身体，总是不吃肉可不行。”

萨托如此安慰着自己，一手抱牛肉块，一手提着蛋糕，又在不远处的餐车上购买了一些原生菜，迷迭香，以及黑胡椒等。“老奎恩～快开门，我手上提满了东西。”

终于回到家门口，萨托抬脚赶走了正在打架的两只野猫，朝屋子里大喊道。“奎恩～老奎恩～快开门～”萨托接连喊了几声，屋里却无人应答。“这家伙……不会耐不住酒瘾跑出去买酒喝了吧？”

萨托嘀咕了一声，只能先将手里的纸袋放在门边儿的地板上，这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一层的会客厅里，老祖父洛里颤颤巍巍，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就算萨托在门外呼喊也毫无反应。“见鬼……奎恩竟然把你一个人丢在了家里？我要扣掉他这周的薪水。”

萨托将买来的食材放进厨房，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家里只有不能自理的老祖父一个人。伊芙琳也没回来吗？还真是反常，她从来没有出去这么长时间过。萨托无声的自语了一句，准备趁着今天空闲将那些牛肉块先煮熟，并用调料腌制好，晚上回来只需要切几块土豆放入锅中小火慢煮，等艾米莉亚回来就可以吃现成的了然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扣响，声音既沉重又急促，不像是他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