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愿意和我对话，且没有取笑我身高的人，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萨托回身再次抬高礼帽道：“你可以叫我萨托，萨托芬奇，有缘再会小丑先生。”

看着萨托潇洒离去的背影，那脸上涂着油彩头戴假发的小丑愣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自语道：“先生……他称呼我为先生……没有叫我畸形，怪胎，丑陋的侏儒……哦，他可真是一位有风度的绅士……糟糕，我得继续将这些宣传页散发出去，不然今天的晚饭就要泡汤了。”

经历了广场上的小插曲，萨托转入西区，上了一辆公共马车，花费两便士在距绿橄榄街最近的站点下车。这里已经距离回家的路非常近，他只需步行五分钟就能看到了那熟悉的二层小楼。赶走卧在门口挡路的野猫，萨托决定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日一早再去西区见那位神秘的画家。打开房门，一股酒气直冲而来。萨托微微皱眉，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一个烂酒鬼。“嘿～老板回来了，您工作辛苦了～怎么样？案子有没有新的进展？我听洛里说这个案子如果完成你会有一镑的收入，七层地狱啊～你又朝着自己的梦想迈出了一步！”

萨托瞥了眼衣着不整头发蓬乱的奎恩，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问道：“洛里说的？他怎么可能跟你说话？”

只见奎恩眯着朦胧的双眼，嘴角翘起道：“洛里只是患了间歇性痴呆症，他又不会一直痴呆，今天下午他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就一会儿，我们两个甚至还来了局昆特牌。”

“天呐……”萨托露出惊讶的神色，将帽子挂在了挂钩上，快步走向屋内，看到老祖父洛里仍旧坐在轮椅上，眼神依然呆滞没有聚焦，嘴角衔着一丝断而未断的口水喃喃自语，哪里有半分清醒的意思。“我说了他就清醒了那么一会儿，一局牌的功夫都不到，他告诉我你最近的生意，告诉我艾米莉亚的录取通知书，还告诉我你和新婚妻子每晚都很吵闹，嘿嘿嘿～”老奎恩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萨托，还碰了碰他的胳膊。“见鬼，这真是洛里告诉你的？我的祖父，您怎么能把家里那些事情全部告诉一个外人？”

萨托摇了摇头，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替老祖父将嘴角的口水擦拭干净。老奎恩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挥舞手臂抗议道：“嘿，我可不是外人，我现在是你的员工，嗯……抛弃我们的雇佣关系我还是你的教父，教父知道吗？就是你的半个父亲！”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么我的教父，我在外面忙碌一天，回到家为何仍旧冰锅冷灶？您能动动您那高贵的腿脚替我热一锅燕麦粥，再烤几块面包吗？”

“哦，当然可以。”

奎恩相当大度地摊开手，却又补了一句：“前提是你得给我钱。”

“见鬼……给你钱？我已经把你从警局里保释出来了！”

“保释我的是那位有钱的绅士老爷，你说过雇佣我当你的侦探社接待，雇佣嘛，总要有薪水可拿，你又不让我回拳击馆，我以后靠什么生活？”

萨托有些恼怒的拽住老酒鬼的衣领，咬着后槽牙道：“你的退休金呢？你的伤残军人补助呢？这两样加起来可比我一个月要挣的多多了！”

“嘿嘿……”奎恩挠着脸颊杂乱的胡子，眼神不敢与萨托对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伤残军人补助和退休金已经输到两年之后了，这就是酗酒与赌博的下场。“真拿你没办法……好了奎恩，我记着你会烘焙面包和薄饼，如果你要长时间住在这里就必须每天负责三餐，我会买来成袋的面粉，现在的面包价格实在涨得太快，我们要从这方面节省开支。”

萨托说着将今日份的报纸扔给奎恩，让他学习学习。“该死的谷物法！我知道城里的一些学生和工人团体三天两头的游行，听说奥兰治首都阿卡姆城闹得更厉害，甚至很多工人都罢工了，如果我们那位皇帝还算明智的话，就应该尽快废除这条法案。”

奎恩一脸愤恨的指着报纸上的某条报道，恨不得亲手将奥兰治皇帝拉下王座。“那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操心，现在就去准备刀叉和餐碟，我们要在艾米莉娅放学回家之前弄好一桌晚饭。”

“放心吧，让可爱的艾米莉亚尝尝老奎恩的手艺～”这老酒鬼终于放下酒壶，拖着患有严重风湿的膝盖，一瘸一拐走进厨房。就在这时，一道散发着栀子花清香的身影从二楼楼梯间探出半个脑袋，吓的萨托差点掏枪。“嗨～亲爱的，快上来洗洗吧，一天没见我有没有想我？”

“伊芙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今天去哪儿了？”

萨托抬头看到是自己那位神秘的非人类妻子，心中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却见伊芙林笑眯了眼睛，调皮答道：“我出去约会了，你相信吗？”

“见鬼的约会……去吃人还差不多。”

萨托在心里咕哝了一句，硬着头皮走上二楼卧室，换了一件较为居家的亚麻衬衫。伊芙琳依偎在床榻上，眉眼含春，看的萨托寒毛倒竖。“你究竟想干什么？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都已经说了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反抗，你要是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请赶快离开！”

伊芙琳笑眯眯地甩动着身后那根黑色尾巴，却在萨托一晃神的工夫又消失不见。“呵呵～我今天出门是发现附近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为了确保它不会影响到我们爱的结晶降生，就去小小警告了他们一下，当然，我们达成了愉快的共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正事。”

“什么有趣的事情？”

萨托微感错愕和疑惑，没来由的想起皮克曼，想起了专门挖人内脏的凶手。“我最近正在追查一个案子，里面有一名喜欢挖别人内脏的凶手，他就躲藏在我们家附近，没有必要的话你最好还是减少外出次数，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接艾米莉娅回家，直到那名凶手落网。”

“喜欢吃内脏的凶手？呵呵～你是在担心我吗？”

“见鬼，我会担心你？我是担心对方！”

萨托又在心恶狠狠的补了一句，摇着头走下客厅，帮助奎恩一起准备今日份的晚餐。他们虽然已经全家搬出西区，住上了独栋的小楼，但个中的艰辛只有兄妹俩自己知晓。至于他们所吃的食物，似乎和在西区生活时相差不多，仍旧是黑麦面包，燕麦粥，少许的腌菜头，以及偶尔才能吃一顿的土豆。萨托其实很想依照自己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烹饪方式，为妹妹利用仅有的食材做一顿美味大餐。可现实中的烦恼与案件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胸腹间的抽痛仿佛死神手中的钟摆，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生命仍然在倒计时中。伊芙琳口中所谓爱的结晶出生的那天，大概率就是他牺牲的那天。不过还好，这个世界也依循着十月怀胎的自然规律，萨托只求肚子里那个奇怪的东西不要过早显怀，要不然他就真成了大家眼中的怪物了。“欢迎回来我们的准密大高材生～看看谁来了！”

放学回家的艾米莉亚刚刚打开家门，就看见张开双臂冲着她大喊大叫的奎恩。少女的双眼逐渐睁大，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绽放在她那长有可爱雀斑的脸颊上。“奎恩叔叔，你怎么来了？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