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敢不听二小姐的话！”

红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赶紧又重新跪好。白芷冷冷的看着她，心中的气这才顺了一点，幽幽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本小姐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事儿成了，我既往不咎。要是不成，别说你，还有你那没什么用的家人……”红桃连连磕头，眼泪直流，脑门上迅速一片红肿：“二小姐尽管愤怒，奴婢听话就是。”

“妹妹是在这儿吗？”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白芷赶紧呵斥红桃起来。红桃起身，低着头往外走，正撞到白绫身上。“哎呀！红桃你的头怎么了！”

白绫装作现在才发现的样子，两只手捧着她的头，左看右看。红桃连忙躲开，心中却难免酸涩：“没事的王妃，只是不小心磕到了。”

她跟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二小姐对她半分情谊也没有。反倒是王妃，每次都对她这么好。“磕到了？有药吗？”

白绫瞪大眼睛。明澜连忙让人去取来一盒药膏：“这是尚书府送来的九清玉露膏，消肿止痛还祛疤。”

白绫一把拿过来塞给红桃：“你快拿去用。”

白芷的眼睛瞪得老大，那不是她的药吗？她脸被蛰了都没舍得用完，专门留了一盒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居然被尚书府送给了白绫？这个傻子还随手要送给一个低贱的婢女？红桃见白芷脸色不好，哪里敢收：“不不……”白芷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强行露出一副笑脸：“姐姐对下人可真好，红桃，给你你就收着吧。”

红桃这才无措的收下药膏，忍着泪连忙离开了。明澜也退下，白芷立刻拿出一个食盒，朝白绫笑眯眯的道：“好姐姐，爹爹可嘱咐了，明日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家一趟，怎么一家人，都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呢。”

白绫呆呆的笑：“这是什么？”

白芷食盒盖子刚掀了一个缝，就有恶臭扑面而来，味道无比熟悉。白绫连忙捏着鼻子道：“臭死了，拿走拿走。”

白芷嘴角勾笑，她可都听红桃说了，白绫十分好哄，随便说两句话，她就相信这个东西能吃。“好姐姐，这个东西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你瞧，上面还有葱花呢。”

白芷打开食盒，拿出两个牛粪饼来。两个饼一模一样，上面还都撒了葱花，只不过，一个是真正的牛粪，另一个，是用面粉和可食用染料画出来的。“好姐姐，我们一人一个。”

白芷把能吃的那个放到自己这边，把牛粪推给白绫。白绫低头，熟悉的牛粪，熟悉的葱花。葱：早知道烂在地里了。白芷先咬一口：“我吃了。”

白绫这回不能把牛粪饼掰一半给她了，因为她也有饼。“快吃吧姐姐。”

白芷又在催。“等等。”

白绫沉默的盯着她的饼。白芷一怔，难道她看出来了？她不是个傻子吗？白绫啪一掌拍到了她的牛粪饼上，然后乐呵呵的摊开手掌：“看，蚊子。”

不等白芷看清，她迅速拍拍手，把自己面前的牛粪饼推过去：“妹妹对我好，妹妹吃干净的，我吃脏的。”

然后啃了一口白芷的饼：“好吃。”

“哪有蚊子？我怎么没看见？”

白芷眼睁睁看着她交换了饼，气得眼睛都瞪大了。白绫笑嘻嘻的：“妹妹快吃，一人一个。”

当然没有蚊子，这不是跟谢锦昱学的么？电光火石之间，白绫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谢锦昱那次拍蚊子，该不会也是在骗她吧？这个念头只冒了一瞬，就被白绫否决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确确实实是个没事就人格分裂的傻子。白芷颤巍巍的去碰那个饼：“我……我在家里吃的太多了，其实已经饱了……”白绫哪给她拒绝的机会，飞速拿起饼塞到她嘴里：“妹妹快吃！”

白芷瞪大眼睛，恶臭从口鼻冲入，她猛地吐出来，呸呸吐个不停。这个傻子，居然让她吃牛粪饼，她非得把这个傻子千刀万剐，剁碎了扔到河里喂鱼去！“妹妹，你怎么不吃呀？”

白绫傻乎乎的问她，关心的很。“我……”白芷脸色尴尬，正要到处找借口，忽然看到了进来送糕点的红桃。“红桃还没吃饭吧？我这里有个饼，给你吃。”

白芷立刻把红桃叫过来。红桃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这不是牛粪么？“你饿了是不是？”

白芷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上却做了一个手势。别忘了你的卖身契。红桃颤巍巍：“是，我饿了……”她上前，接过那张牛粪饼，半天都没能塞到嘴里。这可是牛粪啊，哪有人吃大粪的。可是她不吃，就要被卖到青楼里去了，她的家人也不会好过。她闭上眼睛，心一横，使劲咬了一口。牛粪的味道实在太难忍受，她刚咬下去，就忍不住冲到外面吐了出来。“这丫头，是不是在王府待久了，口味养刁了？”

白芷骂她，“这么好的东西不爱吃。”

白绫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不吃？”

白芷一怔，听着她如此清楚的质问，差点以为她不傻。“我吃饱了才过来的，”白芷热情的拉着白绫手，“姐姐明天可一定要回府啊，父亲和母亲都在府里等着你呢，我话带到了，就先回去了。”

白绫点点头，怔怔道：“好。”

“那就说定了。”

白芷连忙起身离开，天啊，她再也不想闻牛粪的味道了。等出了景王府，她也猛地找个角落吐了起来。明澜让人进来收拾屋子，白绫看她：“红桃呢？”

明澜道：“我看到她吐了一会儿，就慌慌张张出府去了，你说，她会不会又要做什么对王妃不利的事？”

白绫看向明澜：“那我们过去看看？”

她刚才偷听到，白芷手上有红桃的卖身契，现在红桃出府，说不定是白芷又吩咐了什么。天色逐渐黑起来，白绫和明澜跟着红桃，红桃身上已经没有绷带了，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她走得很匆忙，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尾随，很快到了京郊的一片偏僻的枇杷林。“枇杷。”

白绫顺手摘了一个，用袖子擦一擦咬了一口，她之前还在宫里咬了白芷的琵琶呢，现在见到真的了。“红桃在干什么？”

明澜纳闷。“看看就知道了。”

白绫吃完一个枇杷，继续跟上去。红桃走到了一个小木屋跟前，深呼吸一口气，掩掉匆忙的表情，又将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擦掉，才大喊一声：“娘！”

白绫纳闷了：“她有娘？”

人当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娘。只不过，一般有家人的女孩儿出来做工，也就签个长契，每月拿俸禄。只有无家可归的女孩子，才会被人卖来卖去。像红桃这种有家人还签卖身契的，不算多见。屋里出来一个农妇，左手拎着一个小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红桃回来了？”

在农妇身后，还跟着两个高低不同的孩子，都是女孩。白绫看呆了：……真能生。计划生育这么多年，她哪里见过一个妈妈带着这么多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