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声音。褐色的鹰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眸色深沉，仿佛是在审视。心口一紧，不然什么？他后面要说什么，要说等陆野耐心用尽，举出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了是么？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她轻声说，“谢谢你提醒，我知道了。”

付卫东又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不要在抗拒他。陆少做了这么多，至少表面上也要装的像一点，接受了他，就算以后不会长久，你现在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余未晚愣了下，下意识询问，“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却听付卫东道：“因为今天临走之前，你都还在抗拒他。”

“……”余未晚捏筷子的手也紧了紧，想起了离开南院别墅之前，是站在别墅主楼前面的庭院里和陆野分别的。那个时候，庭院里的确站了很多人。其他人或许不好意思，也不敢直视陆野。但付卫东作为陆野的心腹，是站的最近，也是敢注视陆野举动的人。看来自己当时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付卫东的眼睛。“等回去之后，不要再这么抗拒。”

见她沉默，付卫东说完这句话便继续低头吃面。但她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思，浅浅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整理床铺了。夜里十点。临近入睡之前，邮箱里突然收到了来自华光医药公司的一份药物使用问卷，是用华光医药的公司邮箱发来的，内容是中英双语。但邮件的最后署名，却是标注的盛临川的英文名简称。她认识盛临川的英文名，在老洋房找他的时候，在书房里见过他和外国医学公司的往来邮件署名。这意味着，这通邮件实际上是盛临川发来的。是在问她这边是否一切都好。这手机是付卫东给买来的，虽然是全新的，可现在高科技的监听手段是在太多了，她不确定手机里有没有装木马病毒，为了防止有人监视，就连和盛临川联络都是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她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编辑邮件，回复盛临川，告知了这两天的用药情况。末尾，还附上一句话：一切正常。点击回执，把邮件发送出了出去。翌日。清晨。越是到关键时刻，余未晚越是心绪不宁。几乎一整晚没有怎么睡觉。以至于清晨起床，付卫东一看到她就问：“怎么眼睛是肿的？”

“没睡好。”

余未晚轻笑着解释，“回到老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睡不着，中午在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付卫东立在她面前，一米九多的高大身躯犹如山一般伫立在她面前，视线自高而下地俯瞰着她，没有应声。这种被审视的滋味并不好受。在陆野面前，她是紧张，但在付卫东面前，她是一种莫名的警惕。付卫东眼神太毒，又对陆野太过忠心。抬手别了一下鬓角的长发，余未晚转移话题，“我们一起去镇上吃早饭把，这里的早点也很有地方特色。然后我带你去附近的水库和自然保护区转转，等下午我就去烧纸。我们这边是习惯下午给故去的长辈烧纸。”

“好。”

这次，付卫东总算应声。两个人出了门，在镇上的早点摊上吃了本地的特色热面皮。付卫东是对吃的真的没什么要求和爱好，不管是昨天她做的浆水面，还是今早吃的早点，他都没有对食物评价过什么，只会不紧不慢地把食物吃完。付卫东也没有询问关于她在老家的任何事情，除了会时不时瞟她一眼，对其余都漠不关心。在四周都转了转，余未晚去了儿时暑假时期常玩的水库。看着水库边上振翅高飞的白羽红腹的朱鹮鸟，余未晚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下午。拿着买好的香烛纸钱上坟的时候，余未晚在乡间田埂的羊肠小道上看到了儿时的邻居奶奶。奶奶的后背上扛着一把小锄头，看样子好像是刚从菜园子里翻地归来。看到余未晚后，是奶奶率先停住了脚步，用家乡话叫住了余未晚：“晚晚，你是余国军家的三女儿吧？”

余未晚循声转过头，看向那位老奶奶，礼貌回答，“是我。姨婆您好。”

“娘也，你有几年没回来了吧？”

老奶奶感慨了一句后，又转头看向跟在余未晚身后方，手里还提着两袋纸钱的付卫东，笑着问到：“你身边的这男娃是你男朋友？”

尽管说的都是家乡话，但有些吐字发音和普通话比较接近。站在后面的付卫东一下子就听懂了这句，抬起眼帘，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扫了过去。余未晚尴尬地看了身后的付卫东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在付卫东神色灰暗，本就刚毅的脸部线条更为冷硬。他好像是动怒了？她赶忙笑着解释：“不是的姨婆，这是我的……”想了想，还是客气地说，“是我的朋友，这次陪我回来上坟的。”

奶奶也笑出声，又和余未晚聊了几句才走。等人走远，付卫东抬步上前，走到余未晚身边，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老家的人不知道你结过婚？”

“不知道。”

余未晚摇了一下头，嘴角的弧度带着苦涩：“繁夜那个时候说，在事业成功之前，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和众城集团的三公主结婚。所以当初，一切从简。没有回老家这边在摆一桌。只是在津海市那边的酒店里办的婚礼，请了我爸爸妈妈身边的一些要好朋友。”

当初还觉得遗憾。觉得这一辈子，就这一次婚姻大事，却不能让老家的亲友知道，祝福。现在想想，老家这边的人毫不知情，也是好的。这场婚姻是如此的失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少在这里，没有繁夜，也没有人会和她议论繁夜。听完她的解释，付卫东没在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去了余家祖宗的坟前。付卫东远远地站在后面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余未晚一个人跪在坟前，将蜡烛，线香点燃，然后跪在坟前，一张张给奶奶和爷爷的墓碑前烧纸。一边烧纸，一边祷告。祈祷爷爷奶奶在天有灵，可以保佑她这次出逃顺利，拿到那笔资金，让余家东山再起，然后永远也不会遇到繁夜和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