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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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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的是,重庆潜伏着有一个或者多个日本间谍组织。”

卢思言看了看沉思中的老猫,“当然,这个是我们刚介入案件时就已经确认了的。不过老艾的情报帮助我们把嫌疑人的范围缩小了。”

“只要我们能抓住其中一个,也许就能挖出整个间谍网。”

花猫说。

老猫走到会议室的一张黑板前,“我们现在来梳理一下线索。首先,他们拥有电台,”他边说,边逐条写着,老猫很清楚,现在的重庆有很多民用电台,一般都是一些商业机构用于联系贸易和运输等业务,或者关注上海等地的股票市场。要在这样纷繁复杂的电波中查找敌特电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二,具有气象专业的知识,懂得空中投弹的条件——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且一定有专业设备辅助,或者和气象部门有着某种联系。否则很难得出准确的气象数据,仅凭肉眼是做不到的。”

卢思言补充道。

老猫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三,此人掌握了重庆党国重要机关的位置和经纬度,甚至连委员长官邸的坐标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他对我们的高炮阵地布防和高炮射程高度了解得非常清楚。你们想想,什么样的人可以同时具备这样的条件?”

老猫分别在四条文字上划上了圆圈。

“难道是我们国军里的人?”

卢思言和花猫惊呼。

“也可能是一伙人。很可能就是我们高炮部队的长官,而且级别还不低。”

老猫非常肯定的说。

“花猫,处座今天派人送过来的嫌疑人名单呢?”

卢思言转向花猫问。花猫马上从一个卷宗里抽出一页文件,卢思言凑过来仔细的查看起来,“这些人的身份都确认了吗?”

“大部分已经确认。”

花猫说。

突然,他们俩人同时把目光定在了一个名字上——岱殷山。在身份核实一栏里写着:城防炮兵部队,少校作战参谋。

老猫在桌上重重的敲了两下,狠狠的说道:“给我盯死这个人。”

岱殷山把女人的胳臂从胸前拿开,钻出被窝,从地上捡起衣服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然后往枕头上扔了几张钞票,开门离去。

灰暗的云层笼罩着山城,嘉陵江上的雾气沿着江岸弥漫开来。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雨滴顺着屋檐和行人手中的雨伞往下滴落。岱殷山匆匆回到自己的公寓,简单的洗漱后,换上军装,赶往城防司令部参加今天的城防工作会议。

这几天,他总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如影随形般在背后盯着自己。他会猛然回头,可身后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仍然让他心里有些发毛。岱殷山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真的已经被军统的人盯上了。他在心里祈祷着,希望清元早点兑现对他的承诺,尽快安排自己离开重庆去上海。他渴望上海那样繁华的大都市,他知道那里的十里洋场——大世界游乐场,百乐门舞厅,还有无数令人销魂的风月场所。在参加淞沪战争之前,他对上海还一无所知。直到他负伤住进设在上海宝山的野战医院。

昏迷期间,岱银山仿佛又回到了大巴山深处的家乡。仿佛又听见山林中的虫鸣鸟叫和风穿过竹林间的声音。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孤儿,不知道父母是何原因突然从他身边消失了。他被亲戚们嫌弃的推来推去而居无定所。传教士布朗神父收留了他,带着八岁的他走乡窜镇传播主的福音。布朗神父教会了他认字,计算,还有他们国家的语言。这样的生活让岱殷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惬意,他不用像同龄的孩子一样砍柴割草下地干农活。他跟着神父一样,是主的仆人。直到他十六岁那年的一天夜里,一伙土匪冲进了神父简陋的教堂。这一年家乡发生了饥荒。他们抢走教堂所剩无几的粮食,顺带着把少年岱殷山强行带走,他们要神父用十担粮食来做交换。一个月过去了,神父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换回岱殷山。于是他由主的仆人变成了山里的土匪。山寨的生活原则就是弱肉强食,心狠手辣。他很快的就实现了这种转变。在一次抢劫大户的行动中,土匪们中了埋伏。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大户人家的儿子是川军的一个团长。团长提前派了一个连的部队事先设好埋伏。一群没有任何军事素养的土匪很快就成了川军士兵的枪下之鬼,仅剩的十几个想逃跑的土匪也被抓了俘虏。团长顺势收编了他们,团长正需要扩充队伍呢。岱殷山从布朗神父那里学到的东西成为了他的进身之阶,他被分配到了团里的炮兵连。

路过琵琶山高炮阵地,岱殷山看到伪装网下炮管依然高耸。他记得这个坐标他是记录过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阵地竟然安然无恙。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岱殷山以惊人的反应迅速双手抱头匍匐在地上。他等待着成群的炮弹在身边炸响。然而片刻之后,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岱殷山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嫌恶的看着满身的泥污。不远处几个值岗的哨兵发出一阵讪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发校炮的响声会把一个军官吓成这副摸样。但岱殷山心里清楚这是淞沪战争留给他的永久的伤痛。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淞沪战争中,争夺陈家行阵地时如雨般落下的炮弹以及如蝗虫般横飞的子弹。他带领的一个迫击炮连在陈家行外围布设炮兵阵地,当他按照上级给出的坐标发射出一个单元的炮弹后,立即招来了日军铺天盖地的炮击,他的炮兵阵地瞬间被摧毁,没有来得及隐蔽的战士化作一片血雾,接着断肢残臂从空中落下。

岱殷山被巨大的气浪抛进了一个沟堑里,身体像刺猬一样插满了弹片。他在昏迷中被送回了后方医院。除了身体的伤势,他已经被那幅血腥残酷的场面吓破了胆。他的炮兵连几乎全部牺牲在了陈家行的炮兵阵地上。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如雨点般的炮弹向他倾覆而下,自己在枪林弹雨中被撕成碎片。从那以后,每当他突然听到炮击声,他的应激反应就是匍匐躲避。伤愈后,岱殷山走在上海的大街上,见识了什么是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他自卑的想道,这一切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军官能够享受到的,但也遏制不住他对上海滩的无限向往。

岱殷山没有随原部队开进山东,而是设法回到了重庆。由于所在部队在淞沪战争中的出色表现,岱殷山被晋升为少校军衔,调往城防司令部下属的炮兵部队担任作战参谋。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后,岱殷山更加放纵声色,或许这是他对生命的顿悟。可是他那点可惜的饷银完全满足不了他的花销,正当他千方百计寻找来钱门路的时候,王桂香出现在了他的床上。经王桂香的引荐,他见到了清元。老辣的清元一眼就看出岱殷山眼睛中的贪欲。他答应和岱殷山做买卖,但交易的是山城的布防情报。这时,岱殷山感觉自己已经活成了一个躯壳,没有灵魂,没有生命。

回去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走进一个居民小院,简单处理了一下军服上的泥污后,一路小跑的赶往城防司令部。

花猫从墙角闪了出来,远远的注视着岱殷山的一举一动。花猫对岱殷山刚才的过激反应也充满了惊奇。显然他不知道什么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花猫慢慢的跟了上去,一直到岱殷山进入城防司令部。花猫在街边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用暗语向老猫报告了一天一夜的监视情况。老猫让花猫不用跟了,马上回驻地休息。

杨树坪下街的拐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杂货铺,这里正是猫影小组用来监视清元的联络点。柜台上的电话刚一响,卢思言马上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老猫的声音,他要卢思言现在马上回“猫窝”开会。卢思言猜想,一定是老猫对岱殷山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他锁上店铺大门后,便急匆匆朝“猫窝”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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