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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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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姐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如果条件允许,尽量多抽空陪陪她,有利于缓解病情。”

  “好,谢谢。”

傅斯诚起身,“向秘书,送下王医生。”

  等到两人出了门,他进厨房,轻车熟路地取出一个罐子,舀出一勺黏稠。

  又接了水,搅拌两下,端进二楼卧室。

  “说了不吃,那药那么大一片,我怎么吞得下?”

  “雪晗姐……”

  傅斯诚抬手,制止了助理的劝说,轻步走进去,坐在床边,水杯递过去:“就这个喝,一口吞下去。”

  顾雪晗半靠在床上,看一眼:“蜂蜜水啊。”

  她嘟了嘟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却笑起来,眼神柔软。

  她顺从地接过水和药,苦着脸一口吞下,抬眼看向傅斯诚。

  傅斯诚颔首:“不错。”

  顾雪晗双手捂着水杯,小口呷着蜂蜜水,唇角弧度明显。

  助理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退场,卧室四周空荡荡的,只一顶暖色的灯光笼着二人。

  “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傅斯诚问。

  顾雪晗:“还好,就是上次去看爸妈,被狗仔拍到,我担心他们乱写。”

  “乱写什么?”

  “就我和你的关系呗。爆,G姓小花深夜低调潜入某豪门府邸,疑似恋情曝光——我标题都给他们想好了。”

  傅斯诚:“不必担心,我会处理。”

  顾雪晗低头喝水,看不清表情,等最后一口蜂蜜水喝完,才乖顺嗯了声。

  “工作上也不用操心,铂锐婚纱广告反响不错,我跟秦叙提了,他们公司情定婚戒的代言合同下星期会送你工作室。”

傅斯诚瞥一眼腕表,掖了下她的被角,起身,“记得按时吃药,累了就把工作往后推,多休息一段时间,傅家还是养得起你的。”

  “要走了吗?”

  “嗯。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傅斯诚抬脚,手腕却被拉住,他回过身之时,女孩子柔软的身体倏地扑进他怀里,“哥,别走。”

  语气也是软的。

  像小时候黑黢黢的夜里,她抱着洋娃娃,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小脸埋进他颈窝:“哥哥不走。”

  傅斯诚顿了下,轻斥:“别这么没分寸,你长大了。”

  顾雪晗头埋他怀里,“长大了也还是你妹。”

  过两秒,她声音低下去,“还是说,你嫌我不是你亲妹妹——”

  傅斯诚眉头蹙得更深,打断她:“胡说什么?我说过,即使你改姓顾,在我心里也一辈子是傅家人。”

  女孩身体柔软,胳膊也是软乎乎的,轻轻挂在他腰上,傅斯诚叹口气,最终手抚上她的头顶:“乖。”

  向秘书接到任务,电话里通知司机准备好车,片刻,伴随别墅大门打开,傅斯诚走出来。

  他边走,边抬腕,看着表间的数字,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脚步却明显加快。

  利落打开车门:“岭南公馆。”

  这是晚宴地址。

  司机跟了他三年,看他架势便知这事刻不容缓,待人坐稳,不敢多停一秒,驶出停车坪,油门一踩,彪了出去。

  推背感突如其来,向秘书下意识抓紧皮椅,不忘提醒:“傅总,现在过去晚宴可能结束了。”

  傅斯诚漠然看着窗外:“还有十分钟。”

  向秘书:“其实……”

  傅斯诚看他。

  向秘书犹疑两秒,最后硬着头皮,“宋小姐好像已经……”不需要您了。

  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只扭过身,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傅斯诚。

  屏幕上,是宋佳意发来的一张照片。

  傅斯诚点开。

  两根纤细白腻的手指捏着一张烫金名片,低调的黑色宋体印着陈夫人的大名,卫兰。

  聊天框上,对话正在输入。

  然后是一句话:转告傅总,让他忙得开心。

  车内安静。

  司机小杜眼观鼻鼻观心,向秘书大气不敢出一口,他后悔加了宋佳意的微信,不然小两口闹脾气也不会牵扯到他。

  半晌,后座却是一声轻笑。

  傅斯诚食指摁灭屏幕,上半身前倾,手机还给向秘书。

  后者小心接过时,留意老板的神色,发现他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傅斯诚的确没生气,相反,他想到她带点小挑衅隔空冲他示威的模样,还有点愉悦。

  “去璀璨明珠。”

他吩咐司机小王。

  小王应了声,面不改色调整了路线。

  向秘书松了口气,璀璨明珠是宋小姐常住的公寓,老板今晚要去宋小姐家,看来真没生气。

  他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想必这条信息只是宋小姐拿捏老板的手段而已,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在公寓等着了。

  看来还是宋小姐棋高一招。

  订婚之后,宋佳意给了傅斯诚公寓房门密码,至于指纹,傅斯诚没问,她也没提,应该是准备婚后录入。

  对这些小事,傅斯诚一向不在乎。

  打开房门,四周黑漆漆,他随手打开廊灯,昏黄的灯光霎时铺满客厅。

  门口摆着两双拖鞋,一大一小,宋佳意明显还没回家。

  傅斯诚有些意外,他抬腕,看一眼时间,晚宴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

  他拖掉皮鞋,换上大的那双,轻步走到藤椅前,躺下。

  足下轻点,藤椅一前一后晃悠着摇摆,和那天她躺在这上面,死死抓紧他的衬衣,绷直了脚尖,随着藤椅晃荡的画面重叠。

  傅斯诚抬手,食指扣着领带,漠然一扯,眉间透出几分烦闷。

  起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换上浴袍,他重新踱回藤椅,顺手拉了下落地灯,明亮的灯光将绮丽吹开些许,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幅银边眼睛,戴上。

  宋佳意知道他爱坐在这个位置,于是这个抽屉便成了他的专属抽屉,除了眼镜,通常还有一两本最新的财经杂志。

  这次也不例外。

  他顺手取出最上面的一本,悠闲翻阅起来。

  客厅时钟滴答,等到杂志阅读过半,傅斯诚抬眼,往滴答声处扫一眼。

  11点半。

  他收回视线,又翻了两页,再次抬眼看向时钟。

  客厅悄然,没有一点声响。

  杂志扔回茶几,傅斯诚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仰头,倒在藤椅上,半阖上眼。

  脑子里是她缠绵的声线:“不是说晚上回去收拾我么?”

  一阵风从落地窗缝里钻进来,混合着春雨湿润的气息,茶几上白瓷花瓶里插着的几支艳红的澳梅被抚得颤颤。

  刚被淋浴冲走的躁意又浮上来几许,傅斯诚捞起手机,难得地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嘟嘟两声过后,电话被接通。

  “喂?”

大概是难得接到他电话,宋佳意声音似有诧异,“怎么了?”

  傅斯诚:“还没回家?”

  “对,你在我家?”

  “嗯。”

傅斯诚沉吟两秒,轻笑,“这么晚还不回,跟我使性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麻将声。

  有人在电话那头耳边调笑:“是傅家二小子?跟他说没空,打牌呢。”

  宋佳意顺着那人的话笑笑:“听到没,打牌呢。你先回家吧,别等我。”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声传过来,低低的,带了点散漫的笑意:“不吃我?”

  傅斯诚眉心跳了下,便听电话那头宋佳意短促地嘶了声:“要吃——”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

  短促地嘟嘟了两声后,陷入一片死寂。

  -

  宋佳意不常玩牌,但这是陈太太卫兰的牌局,她的牌搭子都是平日里望而不及的商场大佬们,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的。

  她也不知道今天出门前,哪路菩萨拜对了,竟然稀里糊涂地得到了陈夫人的邀请,入了牌局。

  她平时没怎么玩,技术不行,本就看不过来,平时几百年不主动联系她的傅斯诚,还添乱打了个电话来。

  宋佳意盯着牌面,耳朵夹电话,敷衍回了他几句。

  轮到她摸排,指头刚碰到麻将,还没摸起来,就听一声:“不吃我?”

  她抬头。

  厉凛坐她对面,小臂懒懒搭在扶手上,手指夹着张牌,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回把玩着。

  宋佳意低头,看自己牌面,手里真的有个搭子。

  她两手并用吃了张牌,回头才发现,傅斯诚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挂掉了。

  陈夫人坐她下家,松松打了张牌,笑:“还是厉总厉害,连对家手上有什么牌都能猜到。”

  厉凛摸张打张:“陈夫人不也猜到了吗?”

  陈夫人玩着牌面的手指略顿,她看向厉凛,后者没瞧她,歪斜在座椅上,垂眼盯着牌面,轮到宋佳意摸排时,他才抬了抬眼。

  陈夫人顺着他视线扫过去。

  宋佳意认真看着牌,目光专注,顶灯洋洋洒洒在她透白的脸庞上,半弧形的睫毛阴影扫在眼下,随着她目光轻颤。

  她在牌里拆拆捡捡,终抽出一张,出牌时手臂往前伸,线条浑然天成的舒展,像一柄白腻润泽的玉如意。

  静时美,动时更是无一处不美。

  陈夫人内心啧啧。

  宋家真是出美人,她爸爸年轻时在圈里就是出了名的英俊,生个女儿更是青出于蓝。

  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觉惊艳,别提男人。

  陈夫人心思流转着收回目光,问宋佳意:“听说你们辰宋想开条新产品线?”

  宋佳意没想到陈夫人会主动提及这事:“对,卫总消息灵通。”

  她摸牌的动作稍缓。

  等着陈夫人下句话释放的信号。

  陈夫人慢悠悠地说:“可惜了,我们公司最近两年都没这个打算,不然还能和辰宋合作。”

  宋佳意一颗心微沉下去。

  却听陈夫人停顿片刻,接着道,“不过,我听说宏远有进军医疗行业的计划。”

  峰回路转。

  宋佳意下意识抬眼去看厉凛,男人松散斜歪着,垂眼盯牌面,不置可否。

  陈夫人轻轻笑了下,抓住宋佳意的手:“行,牌桌上不说这么多。佳意这姑娘,我今天一见就喜欢,厉总那边要是有机会,别忘了辰宋就行,当卖我个面子好不好?”

  宋佳意转过视线,不知道陈夫人这句话几个意思,她动了动唇,陈夫人安抚地冲她笑笑,在她手背拍了拍。

  包间里众人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出,心思各异。

  眼风有意无意落到厉凛身上。

  陈夫人也看着厉凛。

  她心里清楚,她在厉凛那,哪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不过是一句试探。

  试探她这出戏,演得合不合他心意。

  厉凛依旧那姿势,吊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身子前倾,从牌桌上拿起一张牌,靠进去,从中间的搭子里抽出一张,打到牌池里。

  陈夫人还看着他,没注意到那张牌。

  厉凛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到牌上,指尖轻敲两下:“卫总?”

  陈夫人目光转到那张牌上,静了一秒,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下来。

  她顺势推倒手里的牌,笑:“胡了。”

  -

  洗手间里。

  “宋家那丫头,什么来头,怎么就入了陈夫人的眼?”

  “谁知道呢,还给她牵厉先生的线,沈茹声在旁边看着眼都酸红了。”

  “呵,厉先生还不是没买账。”

  “你糊涂了?没买账干嘛放张子让陈夫人胡牌?这些人呐,说话都是说一半藏一半的,就看宋佳意有没有悟性了。这么大一机会摆她面前,要是聪明点,顺杆子傍住宏远这颗大树,搞定她爸留给她的那堆烂摊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

  两人走后片刻,洗手间门打开,宋佳意从里面走出,打开水龙头,任凭透明清澈的水流冲刷手背上。

  水流声哗哗地响。

  她低着眸,沉思片刻,抬起手腕,水声戛然而止。

  款着手拿包,出门。

  刚拐角,步子便停了下来。

  长廊窗户边,灯光迷醉,把男人身后灰黑的人影拉得斜长。

  他倚着墙,手里夹着支烟,指腹顺着烟支细长的壁往下,翻转。

  并不正眼瞧身前站着的女人。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女人开口,嗓音娇细。

  男人并不作答,只问:“跟谁说?你?”

  窗外灯光扫过来,映出沈茹声那张含羞带娇,如花瓣一样的脸。

  咔哒咔哒。

  轻微的动静在黑静的长廊响起。

  宋佳意注意到,男人另只手上,握了只打火机。

  银色金属质感,光泽很好,他大拇指往下摁,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点两下,没有火苗蹿出。

  打火机被烦闷地扔进裤兜:“不好意思,我行程只给老婆报备。”

  这话似把沈茹声噎住了,她没接上话,长廊立时陷入安静。

  宋佳意立在安静中。

  她不清楚两人关系,有种撞见他人隐私的尴尬感。

  其他人就罢了,但这个男人是厉凛,她想要傍上的大树,一时间,站在拐角不知道该进该退。

  这时,厉凛看了过来,淡声开口:“宋佳意。”

  宋佳意没料到他会叫住自己,这会没得选择,走上前,客气地招呼:“厉总,沈小姐。”

  沈茹声没应,自下而上睨她眼,唇角勾出疏离的笑。

  厉凛唔了一声。

  鼻间溢出来的,显得含糊又低沉,他烟咬嘴里,语气很随意:“借个火。”

  宋佳意打开包,摸出打火机,想递过去。

  厉凛往头墙上靠,下巴抬高了点,没接,就这么睥着她。

  烟支夹在唇缝,细细一支,灯光下的黑影更是细长,从他薄而分明的唇中往下斜劈,恰似喉结下方那道惊心动魄的长疤。

  宋佳意立刻会意,这是让她点烟。

  要放别的女人身上,或许会拉不下脸干这事儿,但宋佳意这人,向来很识时务。

  有求于人时,更是能屈能伸得非常麻溜。

  她丝毫不扭捏地收回打火机,含笑往前两步,尖细高跟鞋在空荡的长廊砸出幽幽轻响。

  打火机轻压下去,蹿出一撮红蓝火舌。

  “厉总,请。”

宋佳意拢着火往前递,火光把她的脸照得妩媚勾人。

  厉凛偏过头,下巴微低,倾身靠近她,却在离火苗十公分远处停住。

  宋佳意再次往前倾了点,影子被他的影子彻底笼罩,黑压压的,强烈的男性荷尔蒙连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一同扑鼻而来。

  他抬眼盯她。

  低头,火舌颤颤地舔上烟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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