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执宜强忍着屋内的胭脂味，由婢女引至萧重华的身边，萧重华眼梢微微挑起，“执宜，可是有话想问本宫？”

犹豫片刻，姜执宜终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为何要选臣女？”

“怎么，执宜不愿意？你可知金陵多少女子都盼着入主东宫，本宫选了你，你难道……不乐意？”

“纵使殿下不说，臣女也有自知之明，论容貌，臣女并非金陵最美的女子，论学识，臣女更谈不上博学，再论家世，家父不过四品谏议大夫，对殿下所谋大计并无裨益，您选臣女，是一桩不划算的买卖。”

萧重华浅笑出声。“若是本宫，对执宜一见倾心，难以自拔，这样也不可以么？”

两人目光相视，姜执宜深觉此人城府极深，萧重华的心思绝不是她可以轻易揣测勘破的，起身行礼。“殿下既不想说，臣女不问便是了，时辰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

“今日与执宜的见面……似乎不如本宫所想的那般愉快，真是令人有些懊恼。”

萧重华轻声道，只见他俊秀的面容上似是颇有几分恼意，他拍了拍手，“都怪执宜身边的人，不懂礼数，任由执宜的小性子胡来……执宜，你说对吗？”

下一秒，送姜执宜来名雀楼的车夫被人拖了进来，他此刻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身后所经之处皆留下一道殷红，姜执宜见此，眸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来，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那双干净明澈的眼眸里逐渐升起几分怒意来。“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萧重华看见姜执宜惊恐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猎物挣扎的笑意来。“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奴才，就让本宫来替执宜解决。”

厢房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用棍棒狠狠击打着躺在地上的车夫，原本那车夫被拖进来时早已快没了气，而此时萧重华却指使着那些高大的彪汉继续施以棍刑。姜执宜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停下，别打了，别打了！”

回身望过去那个面容白皙俊秀，浑身透着矜贵气质的男子，姜执宜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求殿下……放过他，是臣女不知礼数，贸然与孟大人相见，求殿下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萧重华放下手中折扇，不紧不慢道：“啧，本宫的太子妃，怎能为了低贱的奴才下跪。”

说罢，他走至姜执宜身边，用手挟起她的下颚，逼迫着她看向将要断气的车夫。姜执宜此时已是浑身寒栗，“殿……殿下，求殿下放过他，臣女知错了。”

萧重华轻笑一声，捏着姜执宜的手指愈发用力，“本宫说了，执宜不可以为这种卑贱之人求情。”

行刑的壮汉恭敬道：“殿下，人没气了。”

闻言，萧重华挟持姜执宜的那双手才放开，立身站起，冷冷看了眼趴在地上没有生息的人，不轻不重道了句。“拉出去吧。”

他轻飘飘地说完，目光再次落在姜执宜身上，眉眼间转逝流过几分蔑视。“执宜怕了？”

姜执宜方才还浑身颤抖着，此刻却突然沉静了下来，那张清丽的面容又恢复了最初平静的模样，她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向萧重华，冷声道：“殿下想用一条人命来恐吓我，让我就此乖乖就范，实在是下策中的下策。”

厢房内一片静默，那些跪坐的女子纷纷低垂着头，自姜执宜来时便没有动过半分，此刻这梦幻一般朦胧的名雀楼，就如同杀人的刑场一般令人憎厌。“殿下，雍州的百姓尚无寒衣过冬，您作为储君，不忧虑百姓之苦，生民之本，却还在这奢靡之地贪图享乐，天下臣民，万姓之家，在您的眼里是不是都如草芥一般，您高高在上是为殿下，就能随意夺取他们的性命吗？”

姜执宜一字一句道，好似生怕萧重华落下一个字听不清一般。“您别忘了，是您，有需于姜家，而不是姜家有需于你，这姻亲不过一场利益角逐，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想着如何从中攥取名利，可我姜执宜，绝不是任由你们盘算的物件。”

萧重华声音陡然变得冷寒，“姜执宜，你如此聪慧，就该知道本宫的婚事不可能不掺杂利益互惠。”

姜执宜毫无畏惧地看着萧重华，“殿下，您不了解家父，他不是一个爱慕名利之人，这世上从没有掉馅饼的事，您到底想要什么，姜家能给您什么？从我的姐姐，贤妃娘娘入宫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属于自己的破天富贵，执宜决不肖想。”

姜执宜掷地有声，冷冷看着眼前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殿下，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太子殿下。萧重华冷笑一声，“纵使如此，你还能违抗皇命不成？”

面对着萧重华森寒的目光，姜执宜毫无畏惧地看向他，唇角轻扬，眉眼间染上几分讥诮之意。“殿下今日所为，让臣女后怕不已，若他日我姜家于殿下再无利益，会不会也落得如此凄凉境地，臣女，惧怕殿下。”

离开名雀楼时，灯火不熄，人流不绝，叫卖的小贩，嬉闹的稚子，外界的声音充斥叫嚣在姜执宜耳边，却见她浑身发寒，眸光冷然，在名雀楼不远处，回身望向那笙歌不歇的高楼，轻嗤一声。“萧重华，你当真以为皇命就可以将我困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