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吹荡在大山中的深涧之中，若是胆小之人，必然以为是山神发怒了，断然是不敢出门。本是皓月当空，大风吹过之后，黑压压的云层已经挡住了大山中的最后一点光亮。村民们已经全部散去，留在这晾晒庄稼平地上的不过剩下二十来人，十三位即将出征的青壮和三五个族老，外加一个外乡人的嬴牧。族老们在述说着战场上的经验，和与人搏杀之时最需要注意的事项。战场不是单打独斗，而是紧密的配合相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一位战场老兵必须要具备的战斗素养。嬴牧一边听着族老们的讲述，一边回想着自己进山这些年的过程。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便被师父带入山中，至于多少岁他并不清楚，师父说那年他四岁，他来了，师兄便下山去了，那三五间茅屋永远只有两个人在，偶尔会多一些人，不过都是死人。师兄走的时候，便说“师弟，师兄等你！”

而正是自己噩耗的开始。进山的第三天便开始习武，和嬴氏习武的循序渐进完全不同，都是往死里练那种。进山的前三年都未学习任何的本领，只是识字和写字，其余的时间都是在习武，若有半点耽搁，便免不了一顿“毒打”。按师父的话说“作为兵家弟子，需要面对的是战场凶险，手上的武艺是你保命的根本，若是连武都练不好，教你学识又有何用？”

直到第四年的时候，茅屋后面的甬道就成了嬴牧的久待之地，甬道经常会有师父抓来的野狼，他们是少年的陪练，一匹，两匹，直到能够在五匹野狼的血口下活下来，才能够学习师父真正的本事，也就是那一身的学识。对于学识，师父说的要能举一反三，若是不行，便又是一顿责罚。武艺也不能落下，从野狼变成虎豹，搏杀和学习充斥着嬴牧的整个童年。直到今日最后的大考完成，嬴牧才算出师，可以出山。嬴牧记得的岁月便已经是十年了，有六七年是搏杀之中度过。师父也说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童年可言！”

嬴牧回忆着，族老们在讲着他们心中的隐忧，但是却是一件两难的事情，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根本没办法剿灭这伙盗匪，这些年秦国太穷了，到处都在打仗，根本无暇顾及境内的一些毒瘤，或者说是无力，剿灭成本太高。族老们讲完所有的注意事项之后，便离开了，剩下的便只是嬴牧和十三位即将出征的黑石青壮。那位说知道地方的青壮说道：“秦兄弟，我叫黑娃，那个地方我记得是三年前的时候，我的姐姐被他们掠去，我便跟随在他们身后去过一趟，按那日的脚程，约莫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确定他们还在不在哪里。”

“当年便没有报官？”

“官府围剿过，杀了他们十来人，还是被他们给跑了。”

“这些年就没有想过要去救回那些被掠去的人？”

“怎么不想，只是我们这十几号人根本打不过他们，周边的村寨又不敢得罪他们，官府又不愿意花大力去围剿。”

“看来今夜便只能碰运气了。”

十四人搏杀五六十号亡命之徒，纯属是个送命的买卖，即使嬴牧一人可以抵挡十来人，但是依然不足以将盗匪剿杀，可能还会被人全部反杀。嬴牧有不得不战的理由，他们也有！嬴牧便招呼了一声，让黑娃将那片匪寨的大体地形画了出来，便在空地之上借着篝火的余光，开始分析和布置起战术来。战术的布置并不复杂，总结起来便是突袭、擒贼先擒王、制造混乱。这些年官府并没有围剿过他们，虽然老秦人民风彪悍，却也是极为忌惮他们，自然不敢主动去招惹他们。由嬴牧和黑娃负责擒拿对方的匪首，其中十二人分成四组，其中三个组分别从三个方向开始纵火，让劫匪觉得人多，故布疑阵，另外一组则吸引劫匪，在寨门口叫嚣。在寨门叫嚣的人必须是身手好的人，不然容易被对方反杀。这只是临时布置的战术，具体的还要等到了地方，看到准确的部署后再来着手调整。在十四人结合族老们的说法讨论完成之后，已经接近了子时，这也是嬴牧预估的时间。按照秦军的编制，他们刚好组成一个作战小队。“来，干了这碗，出发……”十四人端起酒碗，将碗中的酒全部一口喝了下去，嬴牧还是不习惯酒的味道，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饮酒，好在身体各方面都极好，不然这会儿相来得醉酒了。嬴牧的窘态引得其他十三人哈哈大笑。他们认可这位见面没有多久的少年，不管是武力还是说话办事，就连刚才的战术布置，这才是他们最为佩服的。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他却依然舍命去做。“我与诸位素不相识，如此相待，自当尽力报答。”

这是嬴牧的原话，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是，他姓嬴，这个字带给他的就是责任和担当，由不得他迟疑分毫，祖宗立的国，不能在他们这代就亡了，看到老秦的穷苦已经让他倍感心酸，更何况还如此相待，岂能让他有不动容之举。老秦人在前线打仗，后方也得让他们感到安稳！随后十四人便在黑娃的带领下向劫匪所在的地方而去，在他们走出村子之后，后方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那是村民们相送征战的娃子，祈求他们平安归来。众人仅仅回头看了一眼，便毅然决然的去做他们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情。“十四五”里的山路，众人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路说得上是小心谨慎过头了。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或者说连新兵都算不上！黑娃按着记忆带着他们来到的一处山腰之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约莫方圆两里地的洼地，三面环山，仅有一条道路可以进出，只是这是明面上地形，至于还有没有后路，想来应该是有的，狡兔三窟，更何况是劫匪。这样的地形，官府前来围剿确实极为艰难，想要攻进去还是有相当大的难度，难怪才被杀了十几号人，若是如此推断，在某一个方向上应该是有一条退路的。营寨之中有一道寨墙，约莫两丈的高度，寨中最靠近后面山崖的是寨中最大的一栋房子，想来应该是对方的寨堂了，寨中还有马厩，约莫有二十来匹马，此时除了寨堂之中还是灯火通明，其余的房屋之中便没有任何的光亮，此时寨中还有喧闹之声，想来这群劫匪还在喝酒作乐，寨墙之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还是东倒西歪的状态，想来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众人距离营寨也就百十来丈，山中之人眼睛和耳朵都还算不错，故而能够听到或看到一些。“想不到他们既然还在这里！”

嬴牧听完低声笑道：“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要是我，我也舍不得放弃。”

“现在怎么办？”

“运气不错，想来这些家伙不知道又洗劫了哪里，搁哪里开庆功宴呢，那就等，等他们再喝一会儿，大家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嬴牧的声音中夹杂着兴奋的回答着问题。而其余的人，此时眼中已经浸满了汗水，眼中却是难掩的兴奋和紧张，这是第一次上战场或者要干架的常规表现，次数多了也就好了。嬴牧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和黑娃哥绕到后面的山上，从悬崖上摸下去，从后面进他们的大堂，然后你们三去右边准备放火烧房子，你们三去左边，你们从寨门摸进去把马厩给烧了，你们三去他们另外一边看看，看看这些家伙抓人没有。”

一会儿的工夫便已经安排妥当。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后，才开始摸向指定的位置。信号就是大堂之中的人全部出来以后，先烧马厩，把马先惊了，接着便是嬴牧他们动手，再就是开始到处点火烧房子，若是没有看到被抓家的人，就开始杀人，做完这些后就向大堂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