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个十字路口，肖东很快就望见了鸡排店的门面。狭窄的玻璃门旁边，挂着印有“心意鸡排”几个大字的灯箱招牌。明明现在还是白天，上面就已经放射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周围清一色的五金店铺中显得极为惹眼。或许是因为来这条街的行人，大多数都有着自己明确的需求，即购买五金配件的缘故。鸡排店内此时的客流量，只能够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就连老板貌似都认命了，直接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全神贯注地刷起了手机短视频。“有人在吗？”

率先走进店内的肖东环视一圈，先入为主地认定店内没有人在后，扯着嗓子喊道。直至那把躺椅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老板并未介意肖东刚刚的眼瞎操作，反而热情洋溢地笑道：“在，你们要来点什么，有正宗炸鸡排，芝士棒……”肖东有些尴尬地望向孟杰，意思是现在该他开口说话了。“你昨天打我那几巴掌，是不是知道我最近经历了什么事？”

孟杰试探道。老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颇为冷淡地开口道：“我就是个学推拿的，又不会算命，怎么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在旁边观察情况的林星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要是学推拿的都会武术，那还有武术培训学校什么事做。”

“嚯，眼睛这么好使，小姑娘不简单啊！”

老板惊讶地看着林星楠，口中赞叹道。“这么快就确定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习武之人的气度本就与常人有异，再加上你刚才出于本能的站立姿势，挺胸收腹，气沉丹田，除了练过武功以外，我想不出来更好的解释了。”

“就不能是退伍军人吗？站军姿也要求挺胸收腹啊！”

通过两人的对话，肖东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但还是不解地问道。这同样也是老板想要继续提出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气度上，我曾有幸见过几位正宗武学传人，这种气息内敛，外松内紧的感觉和军人站姿有很大不同。”

老板深深地看了林星楠一眼，耸肩道：“既然碰到懂行的人了，那我干脆就实话实说，昨天打他那几巴掌，是在帮他驱赶掉身上的邪气。”

见几人还是不明白，老板解下围裙，走到他们面前，指着孟杰的额头说道：“这儿，在中医学说上叫天门。他最近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搞得这里面沾了点邪气。我拍他，是在调用自己身上的正气，帮他把邪气给放出来。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老板又仔细看了下林星楠的整个额头，很快做出判断：“你也有类似的情况，但比他好点，估计只需要挨一巴掌就够了。”

“谢谢。”

一声闷响过后，林星楠犹豫了几秒钟，开口说道：“虽然我现在并不想吃鸡排，但你可以给你自己做份，钱我照出。”

老板没有推辞，接过那张十元钱的纸币。而一旁早已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洗礼的肖东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老板炸鸡排的后续，这让他有些懵逼。“我呢？老板，鸡排有了，难道不需要再来杯饮料什么的吗？我也需要你帮忙驱邪啊。”

老板上下摇晃的手顿了一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肖东说道：“哪怕是外面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此刻身上正气都没你足。还祛邪，我看你是在这里没事找事才对。”

“啊？”

肖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其口中的正气，邪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他觉得自己很厉害。“你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有的话可以直说。”

老板用滤油网将鸡排捞起来后，一边往上面挤番茄酱一边问道。从刚开始炸鸡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孟杰和林星楠两个人刻意走到角落里，在那一直小声嘀咕着什么，眼睛还时不时偷瞄自己几眼，跟做贼似的。按照以往习惯，他肯定是不会去主动给自己找麻烦的。但因为林星楠刚刚懂礼的行为，给他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所以今天为他们破一次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听到老板貌似愿意为他们排忧解难，林星楠脸上的为难之色有所缓解，“其实这件事您已经知道了，就是我们最近碰到的……”“抱歉，我区区一个肉体凡胎，对付不了那种东西，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没等林星楠把话说完，老板便十分果断地摇头拒绝道。对于此事，他的态度显然是别来沾边。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星楠和孟杰二人心中仅存的几分希望自然是全部破灭，只好满脸失落地点了点头，迈步向店门外走去。“难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肖东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换来的却是老板的沉默不语。“唉，这满大街的，还能去哪找对付的了那种东西的人呢。”

肖东无奈地转过身子，小声抱怨了一句。似乎就是这句话启发了前面的孟杰，使其双目猛然之间变得炯炯有神，三步并作两步的迅速走到老板面前，弯腰大声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鞠躬。”

话音刚落，老板平静的眼神里面终于出现了波动，但还是故意板着脸道：“你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屁孩儿，凭什么觉得我会收你这个徒弟。”

从老板的语气和问题中，孟杰察觉到了此事可行，于是继续坚定回答道：“因为我从小就向往像您这样的武者生活，同时我愿意吃这份苦，也有信心可以把咱们这一脉给发扬光大。”

“对！师父您也收我做徒弟吧，既然我身上有这么多正气，那想必也是适合练武的。”

深谙见缝插针一道的肖东也赶紧弯下腰来，重复刚才孟杰的自我介绍流程。两人的这一表演，不仅将旁边的林星楠给惊呆了，就连鸡排店老板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同样的戏演一次就够了，起来吧，再说下去也没人会信你们学武是为了这个。”

纵使是以肖东的脸皮厚度，被人当面戳穿了小心思，一时之间也还是难以保持自然，反倒是孟杰毫不在意自己刚刚的行为。“那师父……您是答应收我做徒弟了吗？”

“这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就你们这两个歪瓜裂枣，想当我陈开阳的徒弟还早着呢！”

心中已经有了把握的肖东听完这话，面露遗憾之色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等以后有缘再见了。”

随即他便拽住了孟杰的衣服，作势要走。“诶，年轻人果然没有耐心，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嘛！”

见他们要走，陈开阳果断走出柜台，打开了鸡排店尽头处的那扇小门，并挥手示意两人跟自己进来。至于站在一旁的林星楠，他则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去理会。肖东最先跟上了陈开阳的脚步，在经过长约两三米的幽暗走廊后，他被陈开阳带进了自己平时住的小单间里面。昏暗逼仄的房间里面，除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木床，电视机等基本生活用品之外，就只剩一座高大醒目的木人桩稳稳立于床边。黄昏时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带来光亮的同时，也为木桩上遍布的坑坑洼洼套上了一层朦胧的黄纱。从踏进这个房间开始，肖东就仿佛感觉到空气当中充斥着的，都是满满的武林高手气息。“怎么样，现在想清楚了我刚刚说那话的原因吗？”

陈开阳挑了挑眉，语气中满是玩味地轻声问道。肖东对此的回应，先是沉默点头，然后再是重重“嗯”了一声。这时孟杰也走进了房间，注意力很快就全部被木桩吸引走的他，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准确表达出他心中复杂情感的慨叹。“卧槽！这么大个木人桩，这么多坑洞全都是老板你用拳头打出来的吗？不过我看电影里面还有主角可以用手劈断这上面的棍子，我看老板你这个上面棍子倒是挺完整的，所以像你们这样练武术的人到底……”孟杰一边仔细观察着木人桩的情况，一边发表着自己的感想，最后还是肖东发现陈开阳的无语，强行将他和木人桩分开了这才消停下来。“我这里又不是博物馆，一座木人桩有什么好研究的，过来站好！”

陈开阳的表情陡然严肃起来，指着肖东身旁的位置喝道，声音中气十足。将两人都给吓了一跳，连忙挺直腰背，保持严肃的神情望向他。这场面怎么说呢，有种梦回军训的感觉了。“以我现在对你们的了解程度，确实无法将你们收为真正的亲传徒弟，但收你们做个记名弟子还是没问题的。我现在再问一遍，收你们做记名弟子，你们愿意吗？”

凝视着两人脸上局促不安的细微表情，以及那努力挺直的胸膛，陈开阳抑扬顿挫地发出了求徒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