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院长和主治医生白川聊完陈文娟的治疗方案和费用问题之后便离开了，而田斯斯还在病房门口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送一送他们。没想到父子二人冲她连连摆手，脚下忙不迭地往电梯口走去，还堆起笑容向她道别。朝这突如其来位置调转让田斯斯十分不适应，也完全理解不了原因到底是什么。她僵硬地冲他们挥手道别，诧异得看着两个年纪加起来接近百岁、身穿白大褂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怔楞着收回目光，和坐在走廊椅子中的李兰对上眼：“兰兰，要不你掐我一下，我怕自己在做梦。”

“啊这……”李兰尴尬地搓搓手，站起身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掐了田斯斯的胳膊一把，又马上放开：“疼吗？”

“有点。”

田斯斯木然地冲她一点头，看来他们说要免掉所有费用的话是真的。VVIP病房她没让陈文娟住过所以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楼下的ICU病房是按照小时计费的，一天下来就得好几万。而这里的费用，田斯斯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这么大一笔钱，院方说免掉就给自己免掉了？田斯斯心中的小问号冒个没完，但她还是一转头先进了病房查看陈文娟的状况。陈文娟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眼皮子耷拉着，时睡时醒，意识模糊不清。这一次手术虽然不大，但对原本就状况不佳的她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田斯斯确认母亲暂时没有不适，又打电话叫回护工余阿姨之后，而后离开了病房。“啪嗒”一声，田斯斯轻手轻脚地关上病房门，满腹满心的忐忑不安终于落了地，她一路过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呼出一口气，她忽而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像是来回荡漾的波涛，原本明亮的走廊似乎也昏暗下来。她抬手按住太阳穴，摇了摇头重新睁眼，眩晕感却挥之不去，自己这是怎么了？跟在后面的李兰见她突然不往前走了，还以为她又在思索什么，便绕到一旁轻唤道：“田姐，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田斯斯就一头往前栽倒过去，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扶人：“田姐？田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李兰的惊呼声引来了余阿姨和值班护士的注意，三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田斯斯扶进最近的空病房，护士一检查就发现不对：“哎呀！她的血压血糖怎么都这么低啊？她晚饭吃了没有啊？”

满头大汗的李兰一惊：“糟了！别说晚饭，她连中饭都没吃啊！”

护士立即从急救小推车里摸出一只葡萄糖，掰开后对李兰道：“你帮我掰开她的嘴，我联系一下白主任和白院长，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好好好！”

李兰早已慌了神，连忙配合护士把葡萄糖先给昏迷不醒的田斯斯灌下去。说不清时间是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田斯斯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VVIP病房里，四周空无一人，十分安静。窗外仍是深夜，漫天星光映照在玻璃窗前，折射出微光入户，病房内只有床头灯和门口的灯亮着。她起身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便穿上拖鞋往门口走。紧闭的房门内，李兰和那个值班护士正一人一边扒拉着门缝偷听，似乎门外出了什么事。田斯斯一边蹑手蹑脚地靠近，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二人窃窃私语：“你们这老板脾气可真够大的啊！这都训话训多久了啊？”

值班护士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小声回答道：“快一个小时了，哎呀，我们白院长肯定困了！他今天休息还特意过来……”“啊？是这样吗，天哪！这什么老板啊？”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老板？以前只看到过徐总，但是看徐总和他说话的样子，那人肯定是大老板。”

“到底哪个是徐总，哪个是大老板啊？”

李兰挤在门缝前探头探脑：“我这边只能看到两背影，要不你跟我换个位置？”

“才不要，我也没看到多少啊！”

两人越说声音越大，原本田斯斯还能听到门外的男声，现在却是彻底被她们的议论声给盖过去了，她忍住轻咳两声。争论不休的二人语声忽而一顿，齐刷刷转头，一看到田斯斯就站在身后，她们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哎呦！”

田斯斯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慌什么？我是活人又不是鬼。”

李兰连忙凑过来，拉住她的衣服上下打量道：“田姐，你没事了吧？刚才你突然低血糖晕倒可把我吓死了！”

“嗯，我没事了，现在好多了。”

田斯斯正在安慰李兰的时候，病房外的医生似乎听到了她们刚刚的惊呼声，敲了敲门问道：“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

值班护士一脸尴尬地和门板拉开一段距离，回答道：“没事了，白主任，田小姐刚刚醒了。”

“醒了？醒了就好！”

白川声音中洋溢着喜悦之情，一转头就看向了另外三人。“是嘛？那可就太好了！”

白院长如释重负的声音紧随其后地传来。田斯斯绕开李兰往房门走了两步，直觉告诉她另外两位“大老板”不同寻常，或许关系到自己母亲的治疗费用。可惜她的预感还没被证实，走廊上就响起一连串离去的脚步声。其中似乎有人“嗯”了一声，声音又低又冷，却让所有人的脚步都变得安静起来。田斯斯脚下一顿，隐约觉得这个应答声有些熟悉，可那声音太快太远，让自己记忆中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也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她摇了摇头，快步走到房门前，正要拉下门把手的时候，一旁的值班护士按住了她的手：“田小姐，晚上外面降温了，您披一件外套再出去吧？”

“不用了。”

田斯斯摆手拒绝，待护士收回手之后才打开了房门。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走廊上的那一行人已然走远。田斯斯走出房间一瞧，只能远远地看到走廊那一端的电梯口前，白氏父子正对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一脸恭敬地点头道别。她凝望着那个方向，缓缓停下脚步，抬手扶额后又摇了摇头：不会的，那个人怎么可能愿意管自己的家事？只是嗓音相似而已，自己一定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