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熊熊燃烧的壁炉上方有一个横向的置物架，上面东倒西歪地摆着几个相框，相框的墙面上则贴了一排横长的镜子。田斯斯从韩潭脸上收回目光时，眼角余光瞥见了那片折射着火光的镜子，脑海中有相似的记忆闪过之后，她又定睛一看。长镜子几乎将整个会客室的情形反映了出来，自己和韩潭只是在侧边一角，往右则是她进门时看到过的沙发、单人椅、茶几等等，为什么玻璃茶几上面影影绰绰的？田斯斯回想了一下刚进门时所看到的，不确定被沙发挡住了大半的茶几是不是和镜子中反射出来的一样。难道是茶几没擦干净？还是有什么东西的影子投射到了上面？她越想越是头皮发麻，再结合韩潭的刚才警告，心中更加不安。好在还没等她鼓起勇气抬头看，韩潭就先拉着她到了壁炉前，二人立马翻箱倒柜搜寻了起来。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支小手电，韩潭按下开关，手电闪烁了一下，光线又渐渐黯淡了下去。“呵，”田斯斯冷哼一声：“看来这座楼很缺电啊？”

韩潭嗤笑了一声，还是将手电收进大衣口袋里。再抬起眼的时候，他就看到田斯斯走向了壁炉。壁炉上的置物架里，在摆放杂乱的相框、花瓶之间，还有一个山形的烛台，上面插着三根塑料蜡烛。田斯斯拿下烛台，摸到底部的开关，一按下，三支蜡烛立即亮起了白光，比刚才那个奄奄一息的手电筒要好使多了。她笑着一转头看向韩潭：“总算有一样能用的了！”

看来这摆在明处的东西才是鬼屋允许他们使用的道具。道具？田斯斯刚和韩潭对视了一眼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下一瞬，她身后壁炉上的镜子就传来“咯嚓咯嚓”碎裂的声音。韩潭面色一变，一下子迈步到她面前，眼疾手快地拽过她护在怀中。就在二人刚刚弯下腰的下一秒，镜子“砰”的一声完全裂成了蜘蛛网，摆在镜前的相框也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好在这些东西没有碎片飞溅出来砸到人，但镜子的裂隙里却缓缓渗出暗红的血色，诡异又渗人。田斯斯被韩潭护着半蹲在地，等身后的声音渐渐变轻了，她才惊魂未定地转头看他：“你没事……”话还没问完她就浑身一震，脖子再也不敢偏转半分，整个人都僵在韩潭的臂弯之下。田斯斯没有想到的是，韩潭竟然用了整个后背来保护她，他的双臂圈住她的双肩，胸口紧抵着她的肩胛骨，距离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而在距离她眉眼不超过三厘米的地方就是韩潭的下颔，她手中的电子蜡烛还没关掉，自下而上的白光将他紧绷的下颔线刻画得无比清晰，即使放到少女漫画中也是无比干净利落的一笔。如此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感受到韩潭落在自己额上的气息，微凉中带着一些海洋气息，一如既往得好闻，田斯斯的耳根不争气地开始发热。如果刚才，自己再将脸转过去几厘米，那她不就是要撞到韩潭唇畔上去了？心中一慌乱，田斯斯连忙转回了脸，韩潭也在同时松开双臂，将她扶起来：“我没事。”

“……那就好。”

田斯斯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壁炉上方碎裂的镜子。突然，她的瞳孔骤然缩紧，在白光照射下，镜中倒映出茶几和沙发上空悬挂的各种残肢：有衣袖残破的手臂，也有姿态诡异的鸟人翅膀，有挂着肉块的擂鼓，还有一条裤管撑满一条库管空荡荡的半截身子。而所有的断臂残肢都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模样，轻轻地随风摆动，就在田斯斯看清这一切的时候，断臂残肢开始迅速下降，眼看着就要落到了自己眼前。哪怕进门前对自己说过鬼屋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田斯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得小腿肚一颤，她一把抓住韩潭刚刚收回去的手臂：“快……”韩潭连头都没动就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连忙横臂一抬，再次圈住她肩头，护着她往外跑去，边跑边沉声道：“不要抬头，你不是说了吗？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田斯斯强迫自己垂下眼，无意识地跟着念叨，完全没有注意到韩潭带着自己跑的速度比她一个人时要快上不少。她只感觉到两边的家具在极速后退，然后眼前一花，自己就回到了昏暗的门厅中。“呼…呼…”田斯斯轻喘息几下平复呼吸，这才扶着韩潭抬起头来，艰涩地道：“谢谢你，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韩潭担忧地紧盯着她，拿出手帕轻轻靠近她额头。“嗯。”

田斯斯轻轻应了一声，抬手拿过手帕擦拭冷汗，顺手把山形烛台递给韩潭。韩潭接过烛台，看着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转身往楼梯口走，还顺便招呼了一下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摄影师大头：“走吧，我们拿到蜡烛了！”

韩潭极快地蹙了一下眉，又大步跟了上去。三人跨过掉在地上的那颗“人头”，重新来到了楼梯口。韩潭不等田斯斯和大头往前走，就率先登上了吱呀作响的木制台阶，而后一手举起山形蜡烛，一手递向田斯斯：“走吧。”

田斯斯看到伸到面前的手掌眨了眨眼，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迟疑：明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韩潭保持距离的，但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总是在跨过那条线，一次又一次地动摇着她。她不甚明显地轻呼出一口气，凤眼一瞥脚下的充斥着不详意味的暗红色地毯，是了，现在还在拍综艺，他们得互相配合着演戏。等今天拍摄结束，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身份和位置，撇清关系，重新变回契约的甲方和乙方，最后变成陌生人。现在的他们，只是在拍摄而已。田斯斯重新挂上营业微笑，抬手搭上韩潭的手掌：“谢谢韩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