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之前上车后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因为穿着一身黑衣，加上简单包扎了一下，倒也不明显。如今解开衣服后才发现，他胸口皮肉翻飞、血肉模糊。不同于林衡的要死要活，男人上药的动作简单粗暴，一气呵成，甚至连手都没抖一下，若是忽略鬓角处的汗水和蹙起的眉毛，估计还以为他在云上药呢。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酥麻热意，男人心中立马有了决断，这药确实不俗。将自己的伤口随意包扎好后，他低头觑了桌上的女子一眼，接着才将手中的两瓶药拿给外面的同伴。那人跟月影打斗的过程中，受到的伤害也不小。两人交换位置，换成马夫进来上药。他的动作跟男人半斤八两，也是十分粗鲁。不仅如此，他身上伤口很多，虽说都不是致命的，但每一个都深可见骨，因此几乎每个伤口都被他抹上了麻药，剂量甚至比两人加起来还多。金疮药与麻药相互结合，使得三人伤口又热又烫，又酥又麻。这个麻药的过程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期间会让你觉得连毛孔都泛着舒服的气息，但等到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完成动不了了。等到驾车的男人因为身体全麻四肢无力摔下马车后，里面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这时的他别说拿刀，就连说话的力气也都没有了。一阵天旋地旋过后，意识变得涣散起来。茫茫白雪之中，一辆被霜雪覆盖的马车疾驰在天地之间，世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生物。“吁——”程铭拉紧缰绳将马勒停，而后直接翻身下马看向虚掩在雪地中的男人，从他身上的落雪来估算马车离开的时间。在得出差不多的结论之后，他直接动手将人挖出来，探出还有鼻息之后便令人将其带回。他这次出发只带了十人，来的路上曾遇见了墨竹和月影两人，对林衡当前的处境有了大致的了解。不过两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身娇体弱，若是在这茫茫大雪中徒步走回去，身体必定也得垮了，于是他只好让队伍里唯二的两个女人将他们带回京城。在来的路上，他曾设想过她会跟他们示弱离开以此来保住小命，却不曾想会突发变故。程铭很清楚林衡身上是没有武功的，哪怕这两人身受重伤，她也没那个实力能将人撂下，既然如此，那就是发生了其他事情。想到他们二人身上携带的东西，他眼神一暗。还想用她来开路，是不是太瞧不起他了。“驾——”雪下得不算大，并未将所有的痕迹尽数掩去，但即便如此，也大大增加了众人寻找的难度。不过因着无人驱使的缘故，马儿并不愿过多走动，因此走了不就便停了下来，刚好赶在林衡意识恢复时找到了她。探路的锦衣卫用刀柄将帘子推开一条缝，借着茫茫的雪光大致将车内的场景揽入眼中。“大人，两个人都倒了。”

锦衣卫低声回报道。程铭眼神一暗：“找找东西在不在他身上。”

“是！”

在他出声之后，原本一直在暗中装死的林衡才兴奋地呜呜乱叫起来。她跟程铭又不熟，委实是做不到听脚步识人的程度。若不是他说话，她还以为是敌方接应的人到了呢。正感慨自己白忙活一场，不成想时来运转，来人居然是程铭。她现在使用的这款加强版蒙汗药实力特别得劲，半个时辰过去也只恢复了意识，别说身体了，声带都是混沌的。林衡的声音并不算大，奈何这里站着的都是五感极强的人，着实是忽视不了。程铭诧异地看了眼朦胧的车厢，暗中思忖道：该不会真是她干的吧？朝着本想进车厢检查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了然地将车内的男人拖了出来。哪怕林思钦不是他未婚妻，那也是名女子，在女子面前将一个男人扒光检查，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他摘下手套，伸手将身上的蓑衣系带解开，将东西交给下属之后，长腿一伸，直接跨进了马车中。然后他就看见了跟只王八般趴在桌子上呜呜乱叫的林衡。程铭动作一顿，不过一会儿，林衡便被人跟个小鸡崽子般揪着后衣领拎了起来。“他们是被你弄晕的吗？”

程铭道。林衡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因为她如今连话都说不全。“药……”一张嘴，口水便顺着嘴角无意识倾泻而出。程铭没想到自己等不了答案就算了，还要受这种苦，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将她嘴角的口水擦拭干净。林衡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哪怕没有感觉，也觉得自己老脸火辣辣的疼，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重复道：“药……药……”程铭不理解她的意思，挑着眉毛道：“你要什么？”

林衡大着舌头拼命想把字符往自己想要的音上拗。“药……解……药”口水又是哗啦啦的流。这回程铭倒是听懂了。不过他已经不想给她擦口水了，他这辈子都没给人干过这种事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抵触。“哪瓶？”

林衡哪里说得出来是哪瓶啊！急得眼珠子乱转，感觉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话了。所幸程铭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荒唐，眼睛朝着车厢内的瓶瓶罐罐看去，手也下意识将她放开。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林衡控制不住地朝一旁倒去。只听一声哐当的声音响起，程铭偏头看去，两人正好大眼对小眼。在对方幽怨的眼神中，他若无其事将双眼移开，手指对着七零八落的药瓶挑挑拣拣。林衡并没有在瓶子上写出药品的名字，而是在上面写了个只有她才能看懂的首写字母，因此程铭找不到她心心念念的解药，只好拿起药瓶放在她面前让她自己辨认。“不……”又换了一瓶。“不……”在轮了好几瓶后，林衡才哇哇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