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在白氏集团附近的西餐厅见面。下了班，星榆在办公室里换了身衣服、化了妆，才出门来。她发微信告诉顾鸣，自己穿的是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和一件白色长外套。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就见有一位男士站在那里冲她轻轻招手。她往那望过去，看清了他的脸。他和她想象中的那个人有点距离。在星榆的想象里，他应该是一位打扮斯文、甚至于有些寡淡的青年，又或许是她把对自己高中数学老师的印象转移到了他身上。但是面前的这位男士，在斯文之外，多了几分自信与洒脱。他穿着中等长度的深灰色大衣和一条黑色长裤，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针织衫，脚上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浓郁剑眉深眼窝，分明的下颌和硬朗的驼峰鼻，看上去有几分像是欧美人的长相，极富英气。星榆走过去，微微笑了一下，“你到得好早。”

“刚刚到。”

他笑着，“先进来吧，外面冷。”

星榆点点头，他便为她拉开了门。“你常常来这里吗？”

坐定之后点好菜，他开口问道。“不经常。上班时间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呢。下了班，也不会想要往公司跑。”

星榆笑。“说的也是。我听欣然姐说，你平时挺忙的。本来我怕这个时间点邀请你吃饭，你不太方便呢。”

“嗯……周末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既然是你邀请，什么时间都挺方便的。”

顾鸣笑了。“你呢？你平常上班忙不忙？我感觉高中的老师，压力应该挺大的。也就只有寒暑假和双休日这点好了。”

“有时候双休日也没有呢。今年我带高三，考试多，周末都得加班加点改卷子，这样周一才能讲。”

“你事业心还挺强的，还愿意带高三的学生。有的老师高一高二教两年，又申请调回高一去了。别人三年一轮回，他们宁愿两年一轮回。”

“那也是没有办法。正是三十岁年富力强的时候，多辛苦点也无妨。我们数学教研组有些快退休的老师，都坚持跟到高三去了。我哪里能跑呢。更何况，我现在是孑然一身，当然只能一心扑在事业上了。”

“说到这里我还正好奇呢，你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你不也是这样吗？如果遇到了，也不会跟我面对面坐在这里了。”

顾鸣笑。“我啊……”星榆思索了一下，“你可能只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顾鸣有些好奇，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我遇到的人，总是没有办法把‘合适’和‘喜欢’结合在一起。合适的人不够喜欢，喜欢的人不够合适。”

“那你遇到过几个合适的人，几个喜欢的人呢？”

“当老师的，说话都这么婉转呀。这不是换了一个问法，打听对方有几个前任嘛。”

星榆调侃道。不过顿了一顿，她又接着往下说，“喜欢的或许只有一个吧。其他的，可能都是合适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不够喜欢，所以没有继续接近，那些人在我眼里，就自动变成合适的了。”

“只有一个喜欢的。看来你是很长情的那种人啊。”

“我也不知道。说出这些话，我也不怕你笑了。我觉得两个人相处，坦诚是很重要的。与其到后来再慢慢磨合，试探出对方的底线，不如现在就把一些事情说清楚。我觉得，我在我前几段恋情里，都摆脱不了那个人的影子。”

“你喜欢的那个人？”

“我喜欢的那个人。”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具体说说吗？”

“嗯……就好像上天给我设定了一个公式、一个模板一样，每一段恋情都如出一辙。开始的时候总是充满新鲜感，这种新鲜感足以掩盖其他任何的不完满。我以为我可以摆脱那个幽灵一样的影子，准备投身到一段崭新的感情里。结果，过了那所谓的‘冲动期’，我就发现那个影子还是跟着我，我还是没有足够的能量喜欢别人。当局者迷，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到底是真的长情，还是只是习惯把新鲜感当成爱情，缺乏在平淡生活中磨合的能力？”

星榆说完了，可是顾鸣却凝望着她，许久没说话。深邃的眼窝映着他沉默的双眼，星榆觉得自己回望的是一片漆黑而苍茫的海。“你是不是在想，此时此刻的我，或许还没有离开那个影子，就出来跟你见面了？”

星榆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有些话要说在前面。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没有人耽误得起啦。我早一点儿跟你说，也是想要把选择权，交给你。”

“不，不。”

顾鸣忙挤出两个字，可是他又马上变得吞吐起来，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我是在想……我可不可以做那个，帮你驱逐影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