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艾米早早地离开了盛州，回了新加坡。几天之后，她发消息告诉思芸，说自己已经住进了一户新的家庭，成为了他们的帮佣。思芸祝她一切都好。艾米也给了她同样的祝福。姚思芸在白家休养了一段日子之后，渐渐恢复了心情。她现在能走路。但她还是不愿意离开轮椅，总觉得那是一种寄托。苏燕清也非常照顾她，在家里什么活也不让她干，陪着她逛街、散步、吃饭。两个孤独的人，在彼此依赖中越来越亲密，宛如一对亲母女。不过，姚思芸也不想在白家无所事事地当一个吃白饭的人。她跟苏燕清说想要找一份工作。苏燕清有些意外。但她还是顺从了姚思芸的心意。她托关系，让姚思芸进了盛州大学。姚思芸以前在英国学的是翻译。所以她给姚思芸在外语学院安排了一份助教的工作。姚思芸对此感激不已。她已经很久没工作了。在新加坡的那几个月，她也清闲惯了。每天也不用跟谁交流，她可以尽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第一次去上班那天，她见到学校里那么多的人，难免有些紧张。她不停地跟老师道谢、跟教学秘书道谢，跟她见到的每一位同事道谢，小心翼翼到让旁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坐着轮椅，感觉很怕人。”

“可能没怎么出社会吧。年轻嘛，总是青涩。”

这一天，姚思芸还要组织一节硕士生的讨论课。任课教师已经把细节都跟她交代清楚了。在来教室之前，她也提前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如何微笑，如何点头，如何说话，如何控制语音语调。但出现在讲台上时，她还是有点害怕。她没有坐轮椅，没有用拐杖，而是直接走上来的。那张轮椅被她放在了教室角落。望见学生的目光时，她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站了好几秒，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任课教师也不在。因为讨论课一般都交给学生和助教。以前那个优雅得体、温柔漂亮的她，好像一点一点被蚕食了。在那场大火里，那个她彻底被吞没了。现在的她，是几个月以来都没有跟人真真正正交流过的她，是还没有从一次又一次的折磨里站起来的她，是从内到外、从心灵到身体，都不健全都不完整的她。她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陌生人的眼里，不配享受这么多的注视。那几秒钟里，她甚至在想，干脆离开教室，打个电话给教学秘书，让她换个人过来吧。然而，最后一排，有一个男生举起了手。“老师，你好。你还没有介绍自己呢。”

姚思芸有些近视，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那是一个阳光又大方的男孩子。声音也温和干净，如和煦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