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愣了愣，而叶绮凝收回了手。两人在寒风中，面面相觑。半晌，那人才迟疑着开口。“他们……”“啊。”
叶绮凝这才反应过来，干巴巴说道：“可能，突然有些犯病了吧。”
那人沉默了。他确实是想出手不假。但是还没等他出手，这些人就已经倒地了。至于原因。叶绮凝心中干巴巴笑着。不好意思啊。没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叶绮凝既然能这样自信勇闯敌营，指望的当然不是突然凭空出现什么大英雄救她于水火的戏码。她手中有蛊又有毒。野外空旷，方才她也不过是引着他们靠近，以此才能更加精确地将毒扔出去。只不过，她平时很少有杀人的机会，带出来的毒都是无伤大雅的。这帮人的性命还在。不过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再是重点。叶绮凝和眼前之人站面对面，耳边除了风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半晌，还是这人先开口。“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吧。”
“好。”
叶绮凝低声应下了。她低头跟在这人后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叶绮凝看向他的双腿。他走得不快不慢，刚好是叶绮凝能跟上的速度。就好像，为了此刻的并肩，他已经练习多日。“你……”最终，还是叶绮凝先凯欧。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里的情绪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冷静。润了润唇后，她这才将话说出来。“京中传来消息，说你失踪了，怎么回事？”
不过。眼前之人，正是裴锦之。对于两人再次相见，叶绮凝之前不是没有设想过。之后传来他失踪的消息，叶绮凝也猜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但似乎不论是哪种，现实总是不如想象那般。叶绮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见到裴锦之的一瞬间，她的欣喜有些出乎意料。大概是庆幸，他还活着。裴锦之走在前面，叶绮凝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到声音，还算平静。“说来话长。你呢？又是为何在此？”
就这样一瞬间，叶绮凝忽然觉得没意思。说些谎话，骗来骗去。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她叹一口气，停下了脚步。裴锦之也停下，转过身来看她。借着月色，叶绮凝终于能看清眼前这熟悉的眉眼。正是因为熟悉，叶绮凝也看出，他并不似表现出的那般平静。那双眼压抑了太多，仿佛下一瞬就要喷涌而出。叶绮凝直视着他的双眸。“我为何在此，你不知？”
裴锦之是鸢楼主人。既然能查出她的曾家家主，自然也能知道她没有过于刻意隐瞒的医仙身份。从行踪推论，从她走过的地方推论。再加上，方才那些人的突然倒地。若是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有些刻意了。裴锦之笑了一下，只是眼眶隐隐发红。“你瞧，分明你也瞒了我许多，却偏偏说我不够真心。”
叶绮凝垂下了目光。时隔一年，谈及与此，已是没有意义。“是我的错。”
她说。只是，她是何等小心之人。裴锦之不坦诚，她又如何敢破开心扉。不过是两个过于戒备之人的互相防备罢了。“我……”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眼前人抱住。所有的话都赌了回去。裴锦之的声音隐隐带了颤抖。“我接到消息说你身探敌营的时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叶绮凝感受到了他的后怕。她迟疑着，最终双手还是抚上了他的背。“我没事。”
“有事就晚了。”
裴锦之低声。“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如何敢贸然行动。”
叶绮凝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过是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她被推着前行，基于对自身的自信，从来没考虑过后果。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担心她至此。叶绮凝没有说话，任由他宣泄心中的担忧。不知过了多久，裴锦之才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松开叶绮凝，脸上已经勉强恢复了正常。叶绮凝本想开口问他的腿，问他最近经历的事。却再次被他先一步打断。裴锦之说：“如我的底牌你已经尽数知晓，你的身份我也略知一二，我们算不算坦诚了？”
叶绮凝略微迟疑，还是诚实地点头。她向来行事小心，与人相处，不过是一场豪赌。如今砝码已经摆在了台上，她不能否认。裴锦之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他的眼中印着月光，叶绮凝险些失神。“那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叶绮凝愣住。她没有想到，这般话是从裴锦之口中说出来的。他们的分离，不算体面。裴锦之那般骄傲的人，叶绮凝本以为，就算是他心里放不下，至少面上，两人重逢后，还是要做一段时间陌生人。却没有想到，他竟这般直白说出来了。见叶绮凝没回答，裴锦之也没有催促。只是继续道：“我后来想了许久，才明白了你心中顾虑，从前凡事不与你说，是我的过错。”
“调查你并非我的本意，只是你离开京城之后，医仙也不再出现，后来医仙出现的地方，竟和探子回报你出现的地方逐一吻合，我心中乞丐，这才查了查。”
“你既是医仙，那想来也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就在想，你那时那么生气，却还是要坚持把我治好了再离开，至少在当时，你我并非全然虚情假意，是不是？”
“如今你我平等，我便自私地觉得，我们是有机会的。”
他一连说了许多话，他最初的谋划，之后的反思，最终的妥协。最后，他道：“我心中有数千谋划，近来却越发觉得，若是没有你在身边，这些谋划都没劲透了。”
他目光灼灼，盯着叶绮凝。“所以，你的回答呢？”
叶绮凝张了张嘴。不论是见面，还是裴锦之的这一番剖析。都来的太过突然。她反应了很久，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后知后觉害羞起来。裴锦之将他整个心都捧在了她面前，不再添加任何装饰。是最初的，最赤诚的那可真心。“好。”
她说。这颗真心，她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