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恼恨起这幅残躯来。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马车外突然传来怒呵。“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叶绮凝一阵惊疑。他们这是……遇到抢匪了？听清外面的声音后，裴锦之反而放松了下来。他从战场退下来之后，纵然兵权被收，却不会坐以待毙。他的心腹们早就跟着卸甲归田，如今在他收下当护卫。今日同行的，便大部分是他一起在战场拼杀的将士。对付普通山贼，绰绰有余。回话的是谢一。他早就被裴锦之交代过，尽量不惹是非，于是对劫匪高声道：“壮士高义！这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

说着，他给劫匪扔了个包裹。山匪也讲一个盗亦有道，既然收了钱就会放人，不会赶尽杀绝。然而，那山匪颠了颠手里的银两，狞笑一声。“咱们兄弟上下百十人，你就给这么点？”

谢一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有同样预感的还有裴锦之。他眉目一沉，突然握了握叶绮凝的手臂。“待会儿若有变故，保护好自己。”

“什么？”

叶绮凝尚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听外面继续交锋。谢一明白这次似乎不是金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于是怒道：“你们可知这是谁的马车？！”

左右景王下江南不是什么秘密，寻常劫匪若是知道是皇家的马车，为了避免麻烦，都会自觉让路。然而，再一次叫所有人吃惊的是，绑匪并没有被吓退，反而大笑起来。“谁的马车？不就是那残废景王的马车！往日他是大夏战神，哥几个敬佩他，但这次，他却狼狈战败，连带着大夏都丢人！哥几个就是来看笑话的！”

他是习武之人，声音浑厚，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了马车里面。叶绮凝下意识观察裴锦之的神色。如果说方才他的脸色还算看得出喜怒，此刻却是平静无波，无悲无喜。仿佛那人说的不是他一样。然而，那人却不知收敛，还在继续。“如何？咱们的瘸腿王爷，是不是要拖着轮椅来杀我们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山间传来一阵阵笑声。不知藏了多少人。裴锦之的神情始终平静，叶绮凝却从这种平静里察觉到了暴风雨的来临。他突然转头看向她。“他说的没错，我这次战败，的确是对不起大夏，也对不住我的兄弟们。”

语气很是平静，却叫叶绮凝皱起眉头。“战争的胜负，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罪过？”

裴锦之却摇摇头。“若不是我轻信于人受了算计，也不会在关键时刻落马，大夏也不会战败。”

说着，他像审判自己一样下了定论。“罪孽，在我。”

这种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叶绮凝非常不赞同。然而，现在却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见裴锦之始终没有反应，山匪动了怒，大手一挥，霎时间，无数山匪冲下山，手中亮着兵器，将众人团团围住。“裴锦之！你要是个男人，就出来！”

裴锦之没说话。劫匪顿了顿，语气间突然充满恨意。“你可知我们是何人？我们是你那群兄弟的血亲！就因为相信你，我们的父兄永远死在了战场！而你！你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裴锦之！你对得起谁！”

叶绮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就说怎么会有人带着莫名其妙的恨意。原来是裴锦之部下的亲人。但这样的话……裴锦之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推我出去。”

叶绮凝手指微动，却也知道，她阻止不了。于是她将裴锦之推了出去。劫匪一看，哈哈大笑。“往日的战神，如今竟然要靠一个女人来维持行动，当真是可笑！”

裴锦之“嗯”了一声。“你说的不错，本王就是成了一个完全的残废，你可满意？能否消解你的心头之恨？”

“当然不能！”

劫匪恨意满腔，眼角通红。“你的腿能将我们的父兄换回来吗？有什么用！”

裴锦之不说话了。纵然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叶绮凝却看得出来，他似乎……在愧疚。与所有伪装的情绪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似乎在他的心里埋藏了许久，唯有现在才露出端倪。裴锦之抿了抿唇。“是我对不住他们。”

劫匪冷笑。“那就拿你的命，告慰我们父兄的亡魂吧！”

说着，他高举双刀，眼看就要爆发征战。然而。“且慢！”

一声怒喝，从裴锦之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