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宁、陈循闻言忙下跪道：“臣等惶恐！”

“起来吧。小臣上奏章，要改造京畿水田，阁臣就招架不住，这国策由小臣出耶？”

孙太后心中有些失望，有点怀念以前的能臣了。现在的阁臣既无霹雳手段，又无担当，只知诿过推责。王一宁道：“改造水田可以清除水害，又可增强粮食供给，虽由小臣提出，却是利国利民……”孙太后点头道：“利国利民倒是说对了，这京畿水田也不是不能改。”

孙太后的转折，让王一宁和陈循差点闪了腰，两人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惊喜。要知道孙太后以前可是反对改造的，这次两人的目的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勋贵，安抚下文官而已。“只是兴修水利花费巨万，不得不慎。要开哪些河，要建哪些桥，饭食如何保障、工具由谁提供等等都要安排得当。”

“可惜徐贞明已经故去，不过他的方案工部尚有留存，或可重新……”孙太后道：“徐贞明的方案？不说别的，银从何来？所需可不是仅仅那点工食银。”

王一宁和陈循只能将目光看向孙太后。孙太后冷笑道：“阁臣莫不是又指着内帑？”

王一宁感觉脸上滚烫，但是手里的银子又不做主，窘迫的道：“明年夏税臣等必然将这个窟窿补上。”

“小民何其无辜。”

王一宁和陈循尴尬的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这个情形多么像自己和郕王议政的时候，只不过自己变成了那个扬眉吐气的，窘迫成了阁臣。孙太后将一本奏折递给王一宁。王一宁只见上面写着《京畿水田改造策》。王一宁和陈循两人凑在一起细观。良久，两人纷纷长出一口气。京畿水田改造策没有什么华丽的文笔，只有平实的叙述和详尽的数据。需要开河多少，造桥多少，人工多少，工期多久，改造后新增水田多少等等一目了然。至于最大的问题，改造的银两也有了出处，那就是勋贵。可以说只要按着这个奏章去做，是个人都能完成京畿水田改造的任务。王一宁汗颜道：“出此策之人大才，臣等自愧不如，不知哪位臣僚，臣愿意奉令承教。”

孙太后示意他们往下翻。刚刚王一宁他们没有看到结尾便已被折服，现在急匆匆的翻到最后。儿臣朱祁钰谨奏！七个大字明晃晃的让王一宁两人不由失神，脸上各种表情夹杂一起，震惊、苦涩、尴尬等等不一而足。高挂的日头，泛着红光，但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微风带着砭骨的寒意，羊肠小路弯弯曲曲通向远方，一片寂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象油然而生。距离小路不远一处小山坳中，十几名甲士正在三三两两聚在一堆休息。罗一贯将最后一把炒面送入口中，边嚼边对旁边的甲士道：“海清，还有多少给养。”

刘海清吸吮着水囊，却冻得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液体流出，无奈的将水囊放下，回道：“还能坚持三天。”

罗一贯望了望天空道：“这天看着晴朗，却又如此寒冷，怕是要变天，这次行程深入太远了，咱们也该返回了。”

刘海清道：“地图画的差不多了，可惜没有能够找到海西鞑靼的聚集地。”

罗一贯一边将水囊轻轻的在旁边的石头上敲打，一边道：“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建州，海西海鞑靼恐怕收缩了势力范围。这次准备还不够充分，下次多带给养，再往里走，终会找到海西鞑靼。。”

刘海清还想着说什么，但是远处却传来密集而杂乱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显得尤其响亮。罗一贯低喝了一声戒备。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登上了旁边的最高点，从怀中摸出了望远镜，朝着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其他甲士也不言语，三个人去照顾马匹，剩下的都快速的将燧发枪拿在手中，开始装弹。除了罗一贯一声戒备外，没有任何命令，十几个人却各司其职，显示出良好的素养。刘海清扭动着身躯，爬到罗一贯身边，向着远处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情况。罗一贯道：“有三个汉人装束的骑士正被一群鞑靼追击。”

“这里怎么会有汉人？”

“看穿着估摸着是商队，后面的鞑靼骑兵大概有十几名，看不出是哪个部族。”

刘海清低声骂了一句：“这些人真TM的要钱不要命，在马市规规矩矩交易不好吗？非得跑到这里送死。”

罗一贯苦笑道：“马市没有背景能进得去吗？再说好的货物早就被辽东那些将痞垄断了，剩下的残羹冷炙，哪够那些商人分的。即便这样还得给那些将痞交上一份，好的时候能赚个三瓜两枣，大多数时候能不赔就不错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怎么办？”

“都是同胞，看见了说什么也得救一救。”

“对方多少人？”

“大约十五六个。”

“人手可不少，咱们别把自己陷进去。”

“咱们这里距离小路也就三十步，又有这个小土包遮掩，可以打他们个出其不意。这么远咱们又处在高处，等他们反应过来，足可以打出三轮了。再说突遇埋伏，他们不一定敢冲过来。即便冲过来，他们无甲，三轮齐射，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得看你的花枪功夫了。”

刘海清反驳道：“我那是正宗的高家枪法。”

罗一贯道：“好好，正宗枪法。”

罗一贯受到朱祁钰的影响，是火枪大炮热武器的拥趸，而刘海清则对热武器不屑一顾。总觉得战场上还得靠一刀一枪拼杀，而非远远的放枪，那是懦夫所为。罗一贯说服不了刘海清，只能靠事实说话，这就是一个机会。两人从高处滑了下来，罗一贯指挥着十一个火铳手，排成两列，准备来个两段击。刘海清则将大枪紧紧握在手中，等待着对方冲上来。这时，追击的队伍也越来越近，前面三人的骑术明显不如后面的鞑靼，更何况后面的鞑靼人是一人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