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树前忽然伸出一只手，葛风一身银装现身，一把将春香提了起来，丢在地上。“春香！”

谢羡妤到喉咙的心总算放下，目光仔细瞧着春香，眼角隐隐闪过泪光。她没想到春香竟然会拿命帮她！“多谢。”

如风一般的声音落入耳里，葛风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见着她朝春香偏着显然刚刚要扑过去的身子，眼底掠过几丝诧异。很快收回视线，葛风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沉声道：“恭请陛下！”

皇帝来了！一抹明黄从阴影下走来，众人赶忙下跪。谢洪仿佛见到了救星，慌张道：“陛下！今日犬女冲撞娘娘是微臣之过！还请陛下恩准微臣将她带回府中审讯！”

“审讯？”

皇帝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温和的目光落在谢洪身上，阴影笼罩下去，发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严厉，“谢爱卿打算无视令千金的诉求，无视她的委屈，将她带回去继续折磨？”

皇帝用的是折磨二字！显然，他信了谢羡妤的话！谢洪整个人僵住，面色肉眼可见的灰败，颤声道：“微臣不曾苛待犬女！那是诬告！”

“微臣为人，陛下应当清楚啊！”

对外，谢洪惯来彬彬有礼。今日之前，谁也不会相信他会动手打人！“可朕怎么听说，谢大人打了谢羡妤一巴掌？”

皇帝声音虽然不大，却无比震慑。这意思是——谢洪欺君！当着皇帝的面，谢洪不敢撒谎，肩膀忽然发抖，寒气从体内开始往上冒，满头大汗。“微臣只是一时情急，微臣有罪！”

低下头，谢洪憎恶的瞪着谢羡妤的影子，浑身散着黑气。“既然如今知晓令千金受了委屈，那么此事，便该严查！”

皇帝下了金口，便等于给了谢羡妤保护的屏障。但她隐隐的感觉到危险。皇帝是个仁君，但有个很明显的毛病，那就是护短，他对谢洪极为宠爱，不该如此简单就站在她这边！谢羡妤黛眉轻蹙，凛然之气从面上掠过，很快压了下去，生出几分挫败。她猜不到皇帝要做什么！“谢氏女。”

皇帝忽然开口，缓缓转身，温和的目光落下。谢羡妤抬头，胳膊上的鞭痕映在光下。忽然，王嬷嬷手上的云烟罗裙掉下，盖住了谢羡妤裸露的肌肤。谢羡妤微愣，下意识的回头。除了鸟雀飞过，并没有什么人。“你控告之事朕已知晓，听闻你身上有伤疤，女子身上留疤自不好看！坤宁宫中留有一些医女，你稍后可让医女瞧瞧伤势，看看是否能祛除疤痕！”

皇帝并未去看她的伤势，站在她面前，明黄色的龙袍巍然不动，阴影笼罩下来，温和开口，似是温柔却又严肃。谢羡妤晃眼看向皇帝，记忆中混沌沧桑的脸此刻算得上年轻，自骨子里散出的尊者气度扑面，皇帝平静的眼眸下隐藏的风暴让她脊背生寒。陛下最注重孝道，今日是太后寿辰，她闹这一出，已经触到皇帝底线！她所想之事，恐怕不能那么快达成所愿！果然，谢羡妤怔然间，皇帝的声音落了下来。“你状告谢府姨娘虐待，此为谢府家事，朕和皇后不能直接插手，但也可以替你做主，朕即刻命宫中司正辅佐，今日待你回府由谢爱卿调查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府内自己调查不走明路，可以压下的事情实在太多！皇帝话音落，谢洪面色一喜，赶忙磕头，“微臣定严加审查！”

皇后试图说些什么，被皇帝瞧了一眼，匆忙住口。春香顿时哭出声，咬牙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交给老爷审查，江姨娘和二小姐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反而小姐今日顶撞老爷，定会被打死！她们闹的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春香狠了狠心，想告御状，正准备动作，却见谢羡妤朝她摇头。一阵风从谢羡妤的脸上拂过，吹动发丝，露出冰霜般冷漠的侧脸。“听闻常司正在宫中数十年，协助皇后管理六宫，为人铁面无私，有她替臣女主持公道，臣女放心！臣女多谢陛下，娘娘洪恩！”

三言两语，谢羡妤将主审人变成了常司正！不等皇帝有所反应，谢羡妤再度叩首，“臣女冲撞太后寿辰自知有罪，愿束发修行一年替太后娘娘祈福赎罪！”

“但臣女初心不改，还请陛下恩准臣女脱离谢府，自立门户！”

皇帝将矛头指向她受虐待控告一事，淡化了她的目的，谢羡妤偏偏再次提及，目光坚韧，瞳孔下一片血红，令人心惊。这样的心性.....“哪怕为你主持公道，让虐待你之人受到惩罚，你也依旧要脱离谢府？你可知脱离谢府意味着什么？”

皇帝眸底溢出不悦，深邃的眸子在夕阳下透出微妙的黑影，陡然令人感觉出残酷。谢羡妤淡淡的开口，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清族谱，毁血缘，从此谢羡妤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你既然都知道，还想要脱离谢府？”

“离开谢府，你便不是谢府嫡女，你一介女子没有娘家相护，所受的苦可比你想的要多！你依旧确认你的初心？”

皇帝冷视谢羡妤，目光尽是锋利，仿佛直入人心。谢羡妤叩首，恭敬道：“是！”

“臣女确认！”

不卑不亢，冷峻桀骜，恍惚间，皇帝竟在她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生生替北祁杀出一条血路的男人！“你虽是女子，倒有几分护国将军的风骨。”

皇帝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所有人埋头，不敢言语。谁不知那护国将军叛国，在峡谷下害死了同行的所有儿郎！所有人都恨他，唯独皇帝依旧念着他少年时的荣耀，从不辱骂！“臣女不敢。”

谢羡妤顿了顿，没有接话。下意识里，她隐约察觉到皇帝即将出口的话，并不是好事！皇帝半晌才回神，望着大皇子殿，眯了眯眼。“北祁从未有女子主动脱离娘家，你更不曾做错什么，何苦遭受那样的苦！”

“听闻今日你所受的委屈大多因为岩儿，朕也曾听闻你与岩儿情投意合，不如，朕准你一个恩典，给你赐婚！”

赐婚？！谢洪不解的看着皇帝，眉头紧皱。众人心里发出嘀咕。被当众揭开和大皇子私交匪浅，又被大皇子当众“打脸”嫌弃的谢羡妤，恐怕只能做个侧妃！所有人悄悄投来的视线皆是怜悯，谢羡妤心脏猛然一停，正欲开口，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落下来。“成了大皇子妃，你大可顺理成章脱离谢府，有皇子妃的身份，谢府内欺辱你的人定会受到惩处，日后还有朕和皇后做你的父皇母后，如此倒是两全其美，你认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