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珠说完这些，直接掩面哭了起来，既然陈老太太不管她日后的死活，她又何必要顾及陈老太太的颜面。陆夫人听陈宝珠说完这些，早就连同心肝疼了起来，但凡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有她一半明理，她也就不愁了。“老太太，他们二人没有情谊，也没必要非得结亲，今日便退了吧。”

她知道陈宝珠在陈家的日子不好过，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心疼她，那便得给她撑腰。彼时，沈妈妈也挣开陈府婆子的束缚，支棱起来：“老太太可没资格管我，你们如今有的，都是从我们姑娘的嫁妆里生出来的，想要对我指手画脚，便把我们姑娘的嫁妆还回来。”

沈妈妈原先也不知道这些，由着周氏磋磨自己，可在赵家这几年，她跟着赵夫人学管家，学理事，早就不怕陈家了。能动媳妇嫁妆的人家，是不配在他们赵家面前直起腰杆的。陈老太太一下子被怼的哑口无言。“祖母，您要是到如今还要把我嫁过去，只怕父亲在官场上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陈宝珠的这一句话算是彻底让陈老太太没了脾气。她的双手搭在腿上，重重的叹了口气：“也罢，既然没做姻亲的命，那还请陆夫人认下宝珠这个干女儿吧，也算是全了一片情谊。”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顺水推舟。事情到底尘埃落定，陈宝珠不光如愿退了婚，还拿回了五百三十六两银子。她呆坐在案几前，听到开门的动静，愣愣的开口：“沈妈妈，你说陈家如今有的都是从我娘的嫁妆里生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娘亲的嫁妆是被周氏给私吞了，今日听了沈妈妈一句话只怕是另有隐情。沈妈妈叹了口气，内心埋怨自己的话说得急了，就算陈家再不济，也不能让四姐儿心里头对陈家产生厌恶。赵家没有兄弟姐妹让陈宝珠依靠，可陈家的这些兄弟姐妹却与她在血缘上更加亲近，日后还是要来往的。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她不得不给陈宝珠解答清楚。“陈家这样的官宦人家，一开始是看不上咱们做皇商的，只是陈家大老爷临死前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账，不管怎么都填不满，陈老太太才做主让陈家二老爷迎娶了你娘，那些嫁妆刚拿过来就被还了债，剩下嫁妆的零头便置办了田产铺子，这才得以生存，才有了如今的陈家。”

陈宝珠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奴婢先前也不知道这些，亏得咱家夫人告诉了我，还特意叫我转告您，在陈家，您谁也不用怕，她们都是欠您的。”

沈妈妈说罢，将陈宝珠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绕是知道这些事情的陈老太太都从来没有善待过她们姐弟。陈宝珠也不知道都思索了半日什么，突然把才得来的五百多两银子拿了出来：“沈妈妈，我信不过别人，这事儿只能让你去做——”“你用这些银子，置办些田产铺面，全都记在昌哥儿的名下。”

沈妈妈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出了陈宝珠的意图。陈家的男丁未必靠得住，而昌哥儿的年纪又小，万一在陈家坍塌前还没长大，有些田产铺面也能傍身。只是……“我的姑娘，你也得给自己留些。”

沈妈妈忍不住的心疼。陈宝珠摇摇头：“这些年外祖母给我的东西，我这辈子都用不完，不差这些，可昌哥儿不一样，他不能被金银财宝堆起来，但也得有自力更生的资本。”

沈妈妈明白她的一番苦心，不再言语。这厢，沈妈妈刚离开陈宝珠的屋子，大房长女陈宝璋便进了门来。说起这陈宝璋来，早就到了及笄的年岁，可因为大老爷当初的那些混账事，竟没有一个媒婆愿意上门提亲的。一来二去，竟把她拖成了一个老姑娘。“四妹妹，你在做什么？”

她说话怯生生的，好似有些为难。陈宝珠对这个长姐还是有些好感的，不光从未算计过自己，甚至还照料过昌哥儿两年。她连忙站起身来，笑道：“长姐，你怎么来了，我忙着给昌哥儿看功课，这些日子也没去看你和大伯母。”

陈宝珠这样的热络，反让陈宝璋更加过意不去。“我为了沈妈妈今日说的事情，都怪我们才使了你娘的嫁妆，我……”她吞吞吐吐，使劲拉着陈宝珠的手，说话都没底气，“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还你。”

陈宝珠愣了愣。她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怪在陈宝璋的头上。父辈的错处不该让子女来承担。而且陈宝璋为人心善，与她爹娘都不同，这样的人该有善终才对。“大姐姐，你当初年纪小，就算有心拦着，家里也没人听你的，与其思虑着如何还我银子，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听说……”陈宝珠顿住了。她记得，陈宝璋久久未定亲，最后被陈老太太当做筹码送给了宫里头退下来养老的阉人，只为了换取皇上的一点心思，就断送了她的一生。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听说祖母打算将你嫁给阉人……”陈宝璋呆住了。她攥着陈宝珠的手忍不住的颤抖。她不求祖母日后让她为人正室，即便为妾，即便做个外室，只要对方是个好的，她都毫无怨言。可没想到竟然最后会是个阉人。“宝珠，我不愿意。”

陈宝璋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不敢去质问陈老太太，更不敢让自己的亲娘去出头。她知道陈家上下因为赵家忌惮陈宝珠，也只有陈宝珠才能拉自己一把：“宝珠，我不求嫁给达官贵人，更不求为人正室，只要他老实，能有口饭吃，就够了。”

陈宝珠从未想过，在人人都想争上游的陈家，竟然有一个只想吃口饭的姑娘。可对于陈宝璋的婚事，她没有资格做主。“长姐……”她感觉到了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