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贵妃扭头看向恭敬有礼的凌锦绣，脸上始终带着浅笑，看不到嘲讽，也瞧不见喜欢，而是将目光落在她怀中所抱的狮子狗上，笑道：“雪团，跑哪儿去了？本宫叫人找了你许久呢，真是不让人省心。”

说完看向凌锦绣，道：“多谢凌三小姐帮本宫找回雪团，它是皇儿送给本宫解闷养着玩的，养了快两年了，突然一下子走丢，真是让本宫不舍呢。”

凌锦绣站起身，惊讶道：“原来真是贵妃娘娘的宠物，臣女误会了，请贵妃娘娘降罪。”

说着话，她将狮子狗交给身旁的太监。太监急忙将雪团抱给盛贵妃。盛贵妃接下狗抱在怀中，笑吟吟看向行礼的凌锦绣，道：“快起来，你帮本宫找回雪团，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坐吧！”

凌锦绣对于盛贵妃的和蔼可亲倒是一点儿不意外，之前见过几次，加上其他人所说，都说盛贵妃是个没脾气的人，年纪轻轻却一心向佛，都成佛爷了，又见她温柔抚摸着雪团，心中大喜，知道这一步走对了，站起身，道：“多谢贵妃娘娘赐座。”

她迈开莲步，缓缓走到盛贵妃下首的紫檀木椅子上落座，微微低着头，双手放在小腹前，瞧着端庄有礼，一个娴静温柔的贵女形象跃然纸上。盛贵妃哄了会儿雪团，道：“凌三小姐也来拜佛吗？要本宫说，这相国寺的确灵验，之前本宫身上有些不适，皇儿来相国寺给本宫上香祈愿，没几天，本宫就真的好了呢。”

凌锦绣微笑道：“那是九皇子对贵妃娘娘的孝心呢。”

“也是这道理。”

盛贵妃抱着雪团不撒手，和凌锦绣闲聊了一些家常话，凌锦绣满心欢喜，每回一句话都要在心中仔细想过，生怕让对方不够满意，刚要开口，就见盛贵妃打了个哈欠，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识趣儿站起身来，道：“贵妃娘娘还要礼佛，臣女就先告退了。”

“好。”

盛贵妃温柔看着她走出屋子，脸上笑容还是那么慈爱，如同大雄宝殿里供奉的佛，可突然，她纤长白皙的右手五指突然抓紧雪团脖子，用力往地上狠狠一砸，雪团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便成了一具尸体。九皇子看向雪团身上蔓延出的血将白色的毛染成红色，瞧见两个太监熟练地走上来捡走雪团尸体，另一个太监拿来白色抹布，仔细清理擦去血迹。那清理了雪团尸体的太监重新迈步进屋，点上一支檀香插入八宝香炉。他将目光落在让太监擦干净右手狗毛的盛贵妃身上，太监打来温水让她洗了手，再用柔软的帕子擦去水珠儿。前前后后，堪堪一盏茶时间，屋内就恢复到仿佛凌锦绣并没有送雪团来之前的模样。一个宫女怀中抱着一条和雪团一模一样的狮子狗走过来，盛贵妃接过狗抱在怀中，温柔抚摸，道：“雪团，刚刚跑哪儿去了呀？”

说着话，盛贵妃娇笑两声，挥了挥手，屋内所有的宫女太监立即井然有序走出禅房，守在门口。“如何了？”

盛贵妃问道。九皇子颔首，道：“母妃放心，儿子已经见过丞相，哼，所有人都说儿子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有交情，可他们却绝对想不到，如今，连文官之首的丞相都已经是儿臣的人了。”

说到此，他叹了口气，道：“如今文臣已无忧，只武将……”“不急，慢慢来。”

盛贵妃娇美的脸庞永远都如同温柔的莲花，在她那张将近四十岁的脸庞上看不到任何算计心机，她似乎仍如初入宫时一般天真纯洁，低下头，温柔抚摸着怀中乖巧的雪团，道：“皇上身体很好，短时间内死不了，你不必太过着急，否则反而露出马脚，让你父皇疑心，你父皇那个人啊，本性就是个疑心病重的人，如今年纪渐渐大了，疑心病也跟着增加，所以慢些也没关系，不露出马脚才是最重要的，你父皇三五年内死不了。”

“是啊，父皇三五年内死不了。”

九皇子幽幽道：“也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也死不了，到那时，宋丽妃的儿子说不定都长大成人了。”

盛贵妃瞧着雪团懵懂的眼珠子，黑漆漆的转来转去，瞧着就很灵动，微笑道：“皇后倒是无所谓，她自从儿子死后就有些心灰意冷，到如今，这么多年了，再也没怀孕过，已是没办法再有骨肉，只能养着别人的女儿，呵，聊胜于无吧！反正没嫡子，谁当皇帝，她都是太后，的确没什么好忧心的，是其他皇子登基，还是宋丽妃的孩子登基，对皇后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反正她都会是太后。”

九皇子眉头皱了皱，道：“以宋丽妃如今盛宠，恐怕没有孩子也只是暂时的，况且宋丽妃是善国公府嫡女，娘家势力不可小觑。”

盛贵妃没有说话，只是温柔抚摸着雪团玩儿，屋内一片寂静，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存在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盛贵妃才道：“我就觉得宋丽妃古怪。”

她抬起头，秋水般灵动的眸子变得疑惑起来，不解道：“宋丽妃这般美貌，又出手善国公府，以前却从不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虽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却从未见过。”

“或许善国公府早就有奇货可居的打算，所以才将这个美貌的女儿捂得紧紧的，生怕被人看到，如今正是花样年华，不就送进宫了吗？”

九皇子肯定道。但盛贵妃摇头，道：“应该不是，我叫人查过，宋丽妃在进宫前，时常往德安侯府做客，若是要将人送进宫才捂得紧紧的，那就不该让宋丽妃总是去德安侯府才对。”

九皇子皱了皱眉，道：“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袭了德安侯爵位的李长风？这人两年前就战败而死，被父皇下令满门抄斩，监斩官还是定王呢，全家老小，连李长风四叔才出生两天的婴儿都没放过，就连嫁出去的女儿，也都在十天内全部病死了呢。”

“你是想说。”

盛贵妃语气带着笑意，道：“宋家之前和德安侯府交好，所以宋丽妃在还是姑娘的时候才会时常前往，但因为德安侯被满门抄斩，宋家害怕被皇上迁怒，所以急忙将宋丽妃送进宫？”

“可能原本就是要送进宫的，等待选秀呢，只不过李长风死后，宋家害怕受牵连，所以等不及了，这才将宋丽妃急匆匆送进宫的，母妃，你可别忘了，宋丽妃是怎么进宫的。”

九皇子锋利的眸中带着讥笑。盛贵妃一双灵动的杏眼半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半晌才道：“皇上在去给襄王过寿那日，听到一曲缠绵琴音，循着琴音见到了随父母前去襄王府祝寿的宋丽妃，那般仙女下凡，皇上自然是一见倾心，这宋丽妃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皇上怎可能放弃啊？”

九皇子笑道：“正是，以宋丽妃的出身，应该凭选秀大大方方进宫才是，为什么却要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勾引父皇入宫？可见宋家是着急，害怕被德安侯府牵连。”

“好像是这样，也好像说得通。”

盛贵妃杏眼中的疑虑仍未消散。九皇子笑道：“母妃还是想不通，既然善国公府要让宋丽妃进宫，却又让她常去德安侯府？照我想，宋丽妃也是青春美貌的少女，那李长风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或许是有点心思吧？但李长风到底死了，宋丽妃也只能遵照家中安排急忙入宫。”

“是吗？”

盛贵妃不置可否，温柔抚摸着怀中的雪团，沉默许久，突然道：“刚刚的凌锦绣，你觉得如何？”

“嗯？”

九皇子剑眉紧皱，疑惑道：“母妃，你……”“是，若这个凌锦绣是个安分了，你娶她，也不错。”

说到最后一句，盛贵妃笑了起来。九皇子忙摇头，道：“母妃，你在想什么？这凌家四小姐，可是未来的定王妃啊，难道以母妃之聪慧，会猜不到父皇有多想定王死？母妃没见皇后都不太愿意跟凌四小姐打交道吗？”

“皇后又没儿子，犯不着惹麻烦，只要安安心心待在皇后宝座上，等将来新皇登基，当她的太后也就是了。”

顿了顿，又道：“我早就明白了，在他恨老定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盛贵妃温柔而笑。“既然母妃明白，那为何还要让儿子和凌家联姻？”

九皇子很是不解。盛贵妃柔柔一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凌家和定王联姻，皇上心中其实高兴着呢。”

她瞧见儿子茫然不解的眼神，微笑道：“凌四小姐不过是个庶女，生母只是凌夫人的丫鬟。”

九皇子充满算计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俊美的脸庞上渐渐有了笑意，道：“一无所有的庶女，只能依靠娘家了，没得选。”

“是啊。”

盛贵妃温柔地抚摸着怀中雪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