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渺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她的要求，而是怯怯地问到：“您应该看过我的病例吧？”

她12岁之前的所有就诊病历都保留在医院系统之中，她并没有刻意抹去。　　外人面前，她一直在刻意掩饰，装作一个正常人。　　但刚才她问出那种问题，秦禅都不觉得奇怪，还耐心解释，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秦禅很坦然地承认：“看过，你小时候的病例报告是智力发育障碍和阿斯伯格综合征，智力测试可能会因为年龄太小不准确，或者是你故意做错，但阿斯应该是正确的诊断。”

他伸手将垂落宁渺脸颊的发丝绕到她的耳后，“我学过医，虽然是中医，但也了解过这种病症，你在刻意模仿正常人，但有的行为能够看出端倪。”

“比如你很容易饥饿，但并不是身体原因，而是你随时随地都在用脑。”

“阿斯患者天生缺乏社交直觉，无论是别人的一句话，还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你都无法依靠直觉去理解，只能通过智力，用你后天学习的语言和社交逻辑去理解，这很耗神。”

“能做到这么好，说明你很聪明。”

他安抚地揉了揉女孩的头。　　通俗点来讲，就是阿斯患者的思维方式很单纯，无法产生正常的直觉。　　宁渺只有通过系统的语言、社交和动作练习，剖析和模仿他人，用智商去拉高情商，才能扮演好一个正常人。　　她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与苏家的专业训练离不开关系。　　但是涉及未被训练的领域，就需要有人去解释和引导，譬如情感。　　秦禅不是在调查宁渺的时候看到她的这个病例，而是更早。　　在宁渺和秦谦定下婚约的时候。　　南城秦家即使从秦氏古族里分出来了，但对孙媳的要求仍然很高，健康正常，没有家族病史等等，所以宁渺的病例记录在结下婚约之前摆在了他大伯的面前。　　他大伯顺手给他看过。　　秦老太爷的评价是，宁渺非常聪明，他不反对婚约。　　所以秦禅早就知道宁渺是阿斯患者。　　但他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开诚布公。　　秦禅继续说：“另外，你吃不健康但喜欢的东西只会吃一口，绝不会吃第二口，走路的时候喜欢走完美的直线……”　　“还有就是，像刚才那样对一件事情刨根问题，想要探究万事万物的深层逻辑。”

宁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秦禅竟然说得差不多都对。　　她也没觉得自己那点病史能在秦家面前隐瞒，摊开了说，反而对双方都好。　　“所以，你想通过模仿我的情绪变化与生.理变化，去体验什么是喜欢吗？”

秦禅望向她纤尘不染的单纯双眸。　　“嗯嗯。”

宁渺用力点头。　　她将掌心贴在秦禅的胸口，感受他震若擂鼓的心跳，忽然踮起脚尖再次吻向他，学着他刚才的做法更进一步。　　这次，她没有闭眼，眼睁睁地男人眼中的清醒克制崩塌殆尽，向来毫无温度的眸底也染上一丝热度。　　她做到了耶，让秦禅的眼里的冷静破碎。　　诶？　　但为什么他身上流露出的情绪颜色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捏？　　喜欢，不应该是金橙色接近橘红的感觉吗？　　为什么是赤红的？　　根据她联觉能力的衡量标准，赤红代表危险的克制。　　秦禅在克制什么呢？　　紧贴着胸膛的手掌下，隔着一层衬衫她都能感觉到皮表温度在上升，眼前这双深邃长眸里晕染的浓稠情绪也变得危险起来，让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在秦禅微微敛眸的一瞬间，她连忙结束这个吻，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今天就不学了吧。”

她想转身溜走。　　却一脸懵地被秦禅带回怀里，摁回胸口，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没有亲.密的举动，只是单纯的拥抱。　　男人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头顶。　　呼吸有些沉重，但明显在刻意控制着平缓下来。　　秦禅觉得他毕生的控制力都用在此时此刻了。　　他不是圣人。　　他这个年纪正好是精力最鼎盛的时候，经不起太多考验，克制自己不再继续已经是极限。　　宁渺着实是折磨他了。　　“秦先生？”

宁渺趴在他的胸口，努力往上面瞟。　　秦禅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不一定要做这些，在一起的时候，我慢慢教你。”

宁渺小声问道：“您不喜欢这样吗？”

她仍然在秦禅的怀里，明显地感觉到他刚平复下来的心率又加快了几下，说明秦禅应该并不讨厌。　　她听到秦禅说：“不合时宜。”

宁渺低着头，微微勾唇，眼底溢出一丝满意的乖邪之气。　　噢，那就是喜欢。　　她说道：“那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秦禅看着她的头顶，现在倒知道饿了？　　“走吧。”

秦禅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出休息室。　　秦焱已经先一步下楼启动车子，秦寒则是早已等在办公室门口，看见秦禅牵着宁渺的手走出来，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倒是正准备紧急汇报一下工作的秦森见到两人十指相握的手，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不免有些震惊和不解。　　豪门的婚姻，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　　需要门当户对，身份对等。　　需要双方交换联姻价值。　　特别是像秦氏古族这样的金字塔豪门，历来的女主人谁不是身份显赫，将秦氏古族与其他利益集团或者大族连结起来，利益最大化。　　而且，秦氏继承人的婚姻，一定会被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个圈子紧密关注，所以这还关系到秦家的颜面问题。　　秦禅作为从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他的婚姻，不是自由的。　　无论是秦氏家族早已看中的温氏少主，还是陆家千金陆征心，甚至是七星湾的几大古老豪族的嫡系千金，都是家族最希望看到的联姻对象。　　秦森尊重并服从秦禅的选择，但内心难免不会认同。　　不过事到如今，他并不会表现出来，而是一本正经、神色如常的汇报完工作，然后恭敬告辞。　　殊不知他的一切态度，都清晰地落到宁渺的眼中。　　走进电梯时，她突然偏头问道：“您会嫌弃这样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