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钟，我和徐文远站在租住房子的楼顶上。夜风轻轻吹过，徐文远单薄的衬衫衣角微微扬起。“真好，原来我本就是最爱心意的男人。”

他半是感叹的说。我脚底的烟头已经够装满一烟灰缸了，伸手掏出烟盒打开，里面却已空空如也。“其实你那天约心意出来，是不是准备告诉她你心里真正的所爱是心颜呢？”

他转过身。我将烟盒捏扁丢在脚下，淡道：“心意从来不相信我喜欢她，她比我看的透彻多了。不过约她出来，我只是想和她聊聊天说说话，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并没有说什么喜欢心颜的话，我今天说喜欢心意明天说喜欢心颜，那成了什么人，又把她俩当成了什么人。”

他不言。“你有没有怪我那天约她？”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压下酸涩复杂的心绪，“可我自己都在怪自己，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约她……”“我们谁也不能怪。”

他席地坐下，“我不会将心意的死归结于你，这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事，谁也不能预见那天会发生什么。”

我也挨着他坐下。两人都是长久的沉默。东方终于开始泛起鱼肚白，天空透出丝丝亮光，秋天的早晨依旧来得很早，徐文远拍拍屁股站起来，递给我一张小小的相片：“给，这是心意曾经照的证件照，我猜你没有她的照片，出事以后，更不会有了。”

他把目光投向远方。我伸手接过。“我今天要走了，离开S市，我想知道的事情都清楚了，该回去了。”

徐文远轻轻说道，拍拍我的肩膀。我嗯了一声。摊开手掌来，小小的照片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孩，眼睛弯弯如同月牙，笑意浓的像是要溢出来。浓密的棕色长发衬的一张脸蛋更加小巧精致，唇角翘起，美好的不真实。“你呢，有什么打算？”

徐文远盯着我。“不知道，大概是继续待着吧，心颜还在这。”

我深吸一口气。“我大学毕业了，哈哈，心意不在了，我也就不考研了，回去工作了。”

他苦笑一声。良久，他带着长辈意味的口吻道：“你还小，还是回去读书吧。要追逐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总不能自己是这副模样吧？我想心颜肯定和心意一样，都是美好且优秀的女孩。”

我在心里较量这番话，最终还是沉默着没接话。“以后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他终于稍显轻松，“有机会再多给我讲讲心意，我们都会用心记着她的。”

晨光给徐文远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伤一层淡金色，他一直都是寸头，显得干净挺拔。我哼哼一句：“说实在的，你小子挺帅，比我还帅那么一点。”

他开心的笑出了声，随即在我肩膀上狠狠的拍下一掌，力道之大，拍的我一个趔趄。“哥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在空无一人的楼顶上站了几分钟，一个人看着这清晨的S市，高楼林立，天地开阔，要我现在就放弃追着心颜，我做不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来这里，或许是为了歉意，或许是为了爱意，更或许是，我怕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往后再也找不到她。踱回家，推开门，迎接我的是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怀抱。“安宁，我错了，别生气。”

怀里的人语气带上了哭腔。我一愣，随即放低声音道：“黎溏，我们只是朋友。”

明显感到怀里的人力气加大，伴有极力压制的颤抖。须臾，她松开我，一脸轻松的自嘲：“是啊，朋友，朋友。我去做饭，不——你去买早餐吧！”

我嗯了一声，正好没烟了。这会才五点钟出头，咖啡店是倒班制，今天我十一点上班，回去还有几个小时可睡，想到这，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附近的早餐店。“老板，要一杯豆浆，饭团还有吗？”

清脆的女声。我楞在原地。是心颜的声音，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又消减了。她戴着一顶白色帽子，背后还背着一把吉他。帽子下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上，被清晨的微风吹动着。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伸手就想去把吉他拿下来背在自己背上，这可能已经是一种本能了，以前她学乐器的时候，一下课，无论是小提琴还是吉他还是包包都是我帮她背的，她一直笑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小竹在负重前行。”

面前的心颜猛地转身，眼神戒备的向后看来，待看清楚是我，微微松了口气。她看起来面色有点憔悴，在清晨显得很苍白，唇色淡到几乎没有，想来也是通宵了，不过我是通宵聊天，她可能是接了什么演出，所以看起来比我还疲惫。我动动嘴角，对着她笑了笑，温柔道：“是不是太累了？”

回答我的依旧是默然。店主有点好奇的望向我俩，抬手把早餐递给心颜，我抢着付了钱。她默默的接过早餐，转身而去。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期待着她能转身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话。还没等到她回头，倒先等来了一场雨。噼里啪啦的雨点狠狠砸下来，让人毫无防备。S市的秋季是多雨的，经常忽然就开始下雨，招呼也不打。我不及多想，便朝着心颜的方向追了上去。在巷口的地方看到她，她正抱紧吉他在雨中疾行。我将外套脱下来，冲到她后面，不待问她，直接披在她头上挡住越来越大的雨。“淋坏了会生病，别动。”

我拽好盖在她头上的衣服，不等她作出反应，大步折返而去。冒着雨买好早饭，我头顶上已经多出了一把伞—是黎溏。她套着松松垮垮的外套，卷发蓬乱，狼狈中带点好笑。我对着她报以感激的一笑，抬手拿过伞，另一只手拎着早餐，和她一起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回到房子里，我胡乱吃了几口早点，洗了个热水澡便上床休息了，这一夜过的真是累极了，一沾床变直接进入了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