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斤到绵洋，三百多公里的路，刘永豪火车汽车交换着坐，前前后后经历了七个多小时。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乔建国为什么会赢，想他为什么会输。想知识到底有没有用，想他是不是太倒霉。想过绝地反击，也想过裹挟数万养殖户闹事。可想来想去，他发觉他只不过是在空想。他输了，这是一个事实，绝地反击只会断了希望集团所有的希望。“乔总，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永豪赶紧解释，生怕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因为恶化下去，龙兴集团就会和希望集团成为死敌，希望集团只有垮塌的份。“我、我、我的意思是…”刘永豪发现他突然变得不会说了，因为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想要凭着这数万养殖户，最后与乔建国叫一次板，为希望集团获取更多的利益。可现在，他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眼前的人，早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乔总，我的意思是，求你给我们四兄弟一个活路，给我们的希望集团一个活路！”

乔建国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羞辱刘永豪，而是要为龙兴集团争取更多的利益，把所有狠话、难听话都抛到了脑后。“哈哈，刘总，你看你说的，什么活路不活路的？来、来、来，赶紧起来，还负荆请罪呢，搞得跟真的一样。大家都是巴蜀人，都是喝长江水长大的，你这不是骂我吗？”

“乔总，你不生我上次的气了，不跟我们希望集团计较了？”

刘永豪心思一动，虽然他知道这很不现实，可看着乔建国的笑容，又忍不住想试一试。乔建国仍然是笑容满面，却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黑暗中喊了一声。“小程呀，去把我珍藏的五粮液拿出来，我要跟刘总谈大事。”

要谈大事就说明之前都是小事，刘永豪心头又一沉。最关键的是，原本他以为没人知道这糗事，可现在却全部暴露了。他跟在乔建国后面，不敢再说什么，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再走错一步，他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心里只是在想，他们兄弟四个人，个个都高级知识份子，怎么会落得跟在一个农民屁股后面的下场。不过很快，他慢慢想明白了。眼前这个农民的确是农民，可他不是一般的农民。他把养殖和种植这两个农民的活搞到了极致，把技术和艺术整合在了一起。他是没有文化，可他却站在山顶，他们四兄弟是有知识，却站在了谷底。“乔总，这里就是你养殖场？”

虽然是晚上，但月光悠悠，没有了摩托车强光的刺激，视力慢慢恢复了敏锐。闻着百草清香，看着百树成茵，刘永豪不由驻足轻问。前方，乔建国知道女儿还要草拟计划，也不心急。“刘总，让你见笑了。”

“不、不、不，乔总，是我让你见笑了。”

刘永豪感觉心中舒服了一些，就像是发现突然超过自己的同学是天才一样。他感觉他输得好像没有那么憋屈了。“我才是那只井底之蛙，才是那骄傲的大公鸡，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夫。有机种植！乔总，不瞒你说，当时听你跟你爱人搞这一套，我们四兄弟整整笑了一个月。可是现在，呵呵，我才知道是我们兄弟太可笑了。我们太过注重人的技术，却没有注重天的艺术，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却不相信自然的神奇。乔总，是你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是你为我指出了一方新的天地。”

乔建国愣了一下，只是淡淡笑笑。创业三年，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为了十块钱，就会高兴的穷小子，也不再是那个听了别人的夸奖，就高兴得要飞起来的小咸鱼。“刘总，你这么夸我，不会是想把我夸晕了，然后再把我的拇指印往你裤兜里的合同上一盖吧？”

刘永豪摸了摸裤兜，那里的确有一份合作草案。合作双方正是龙兴和希望集团。在这个时候，希望集团也只有和龙兴合作，才是最佳选择。“乔总，我真不是拍你马屁，真的，我现在真的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乔建国回头看看养殖场，程青娟站在楼顶的种满花草的露台上，乔姗姗在她怀里朝这边挥手，看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哈哈，刘总，什么错不错的，大家都是同行，多交流才是真的。”

乔建国说着，把身上的西服脱了下来，给刘永豪披上。“山里冷，酒已经温好了，咱们去屋里聊个痛快。”

刘永豪见着乔建国好像真没有要把赶尽杀绝的意思，心里也放了心，二人一起到了里屋。程青娟赶紧上菜上酒，乔建国则借着穿衣服的机会，从女儿手里拿过了合作草案，知道了底线。回到桌子上，刘永豪仍然像个小迷弟一样，一个劲真心实意地夸乔建国。乔建国喝了几杯酒，假借酒意，也不客气了，直接和刘永豪称兄道弟起来。“刘老哥呀，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呀，来，咱们再喝一杯！”

乔建酒量好，是三分醉七分醒，刘永豪酒量不行，早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乔老弟呀，我真是太后悔了，要是我早点来龙兴，早点放弃成见跟你合作，希望集团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样。”

“刘老哥，人在希望就在，咱们现在合作还来得及。”

“合作好呀！兄弟，你说，怎么合作？”

“我七你三。”

“不行，我们四个人，你一个人，怎么也得五五。”

“哥呢，你知道我现在跟你们合作，那是冒了多大的险吗？正大集团首先就要找我算账，他们可外国人呀，咱们国家对他们那是真好，肯定不会替龙兴说话。另外，还有我大哥王石，哦，就是办事从来不送礼的那位，他也要找我麻烦。”

“正大算个球！兄弟，只要你不挺它们，凭我二哥三哥本事，我们希望集团分分钟钟把他们挤出龙国市场。至于那个什么王石头，他不是你大哥吗，责怪就责怪嘛，就像我一样，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