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毫无预告的情况，连续缺席了十余天的朝会，可这一次，就连魏徵之流，亦不敢指摘半点。二十几年的恩爱夫妻阴阳两隔，这种悲伤，唯有自知。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唐境内的每一个角落当中。“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观音婢，你怎舍得割舍下朕？”

回想昔年，夫妻春游上林苑，文德皇后拈花踏青作出一首七律，李世民亲自研墨，挥墨留下春游曲，这一幅墨宝，至今仍悬挂在甘露殿内，每每望及，便忆欣喜。可如今，却是天人永隔。……“算算时日，多撑了四个多月吗……”钱卜覃轻叹口气，目光稍显遗憾。皇后薨逝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鱼奉县，可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儿，鱼奉百姓大多只闻其人，对于她都做了什么，是否是一个好皇后却是一无所知。所以破天荒地，钱卜覃命令全县缟素，用以缅怀。在这个灾祸不断地节点，文德皇后的死，无疑给李世民最沉痛的打击，无心朝政，整日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其间魏徵等人也并非没有好言相劝，但收效甚微，只能作罢。长孙皇后薨逝两旬，入葬唐昭陵。李世民也渐渐地从悲伤中走出，首次参加朝会。话题，自然绕不开文德皇后。于是李世民与百官感慨，为何老天如此凉薄，情至深处，泪水扑簌簌滴落。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时，却有一人滑天下之大稽，不泣反笑。循着声音望去，李世民顿时沉下脸色，一字一句道：“许敬宗，何故发笑？”

许敬宗当即一愣，表情苦涩。为何在此刻笑出了声？他不能说，自己是看到了欧阳询那扭曲到了极致，惨不忍睹的脸才笑出了声，只能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闭口不言。许敬宗百口莫辩，这无疑撞在了李世民的枪口上，当日便被贬官，任洪都都督府司马。总之，文德皇后的死，已经成了不可提及的话题。家事，国事，压得李世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从这个偌大的，冷清的宫内逃离出去，目光能及之处，皆是回忆。于是李世民走了，带上两千禁军，带着常崇离开了长安，一路南下，直指剑南道。他想找个地方散散心，鱼奉县显然是不二之选。十日后，李世民再度来到鱼奉县，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脸上看不到半点的笑容，数个月的劳心劳力，让年仅三十七岁的李世民，看起来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在抵达鱼奉县时，李世民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情了。所以当钱卜覃见到随行而来的銮驾，以及銮驾中走出来的李世民，是有些许惊讶的。“臣鱼奉县伯，拜见陛下。”

“钱卿免礼，起身吧。”

“陛下节哀。”

钱卜覃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劝慰道：“能得陛下宠爱多年，又诞有聪慧子女，我想皇后是释怀的。”

“你说，老天爷怎么如此不公？偏偏让这伤痛落在皇后身上？”

钱卜覃垂下头，沉吟许久，叹道：“陛下，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皇后贤良淑德，而今功德圆满，只当羽化升仙，奔往极乐。”

“钱县伯玲珑心肠，你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又是重重的一个叹息。丧妻之痛难以缅怀，只得让时间去冲淡一切。没办法，钱卜覃只好带着李世民来到九朝天阙，将最华贵的房间留给了李世民，同时责令厨房准备晚宴。毕竟是一国之君，又刚经历如此伤痛，岂能怠慢？“顺便将秦夫子给我叫来，我有事要问问他。”